“我不相信他。”
季言礼的目光追着他逃避躲闪的目光:“我不仅是相信他,我是相信你。”
“我不相信自己。”
“你看着我,奚野。”季言礼声音颤抖,琥珀瞳孔中的眼泪滴落下来,落在奚野的脸上,他嘴唇微微颤抖,可嗓音依旧坚定清澈。
他一直等,等到奚野看向他,他捕捉住那颤抖黑色的瞳孔,像是紧紧地抓住他伤痕累累奔逃躲避的灵魂。
……
“你不需要相信自己,你只需要相信我。”
第94章
整个客厅像是被土匪扫荡般一片狼藉,季言礼踮着脚尖跨过乱七八糟的残骸,从柜子高处抱出家用急救箱。
奚野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像个做错事的大狗抵着头一声不吭,手撑在两腿中间的椅面上,两脚分开翘在空中,脚底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季言礼拎着急救箱,蹲在他身前,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教训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都扎成刺猬了!在家为什么不穿鞋!你是感觉不到疼吗还是怎么的!我让你别走别走让你坐下你也不听我的!”
奚野:“……”
奚野别开了目光,揉了揉鼻子:“还不如我自己来。”
“别动!”
季言礼蹲着用镊子一点点把脚底的玻璃渣全部□□,有的扎得深得简直触目惊心,□□以后还得浇酒精消毒,浇上去的时候奚野的脚趾抓得紧了又紧。
整个过程漫长而煎熬,奚野中途换了无数个姿势,倒是季言礼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耐心,还跟他讲了个从前有个小孩因为玻璃渣子从伤口流进血管顺着血液循环进入心脏最后死了的恐怖故事。
奚野头仰在椅背边缘,无神地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沉默了很久,最后开口道:“学长……对不起。”
“嗯?”季言礼专心致志地处理那些又小又碎的玻璃渣,头也不抬,“对不起什么?”
“……”奚野皱眉,头和声音一起抬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觉得……”
说到一半,他打住了话茬,深吸了口气,又软下来低声说,“刚刚所有的事情,我不是真的要把阿姨……也不是真觉得你……”奚野默了一会儿,“算了……你是不是要说你知道。”
“嗯?”季言礼抬头急匆匆地瞥了他一眼,像是觉得自己在忙的是正事而奚野的事儿可以靠边站,他两指夹着棉签沾酒精,眯着眼轻轻给细小的创口消毒,“没事儿哈,别往心里去,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
奚野又不吭声了。
用酒精冲洗完以后,季言礼用纱布和绷带把奚野的脚厚实地绑成了猪蹄,命令他坐着别动,想来两个人都饿了,是该吃点东西,结果翻来找去发现厨房空荡荡得像是几十年无人居住,冰箱里只有一个已经发霉长了绿毛的苹果,于是只能拆了方便面下了一锅,同时拎着扫帚和簸箕开始扫地。
季言礼不许奚野把脚放在地上,他就只能悬空挂在椅子上,反着坐,小臂搭着椅背,头搭在手上,跟着季言礼的步行轨迹左右晃动。
季言礼扫着扫着,突然捡起花瓶的碎片,对着光看了看:“这个是不是很贵啊?”
奚野瞥了一眼:“不记得了,我爸买的,几十万吧。”
季言礼:“……”
季言礼:“我真的很难不生气。”
奚野指着他脚边的碎片,歪头看他,一丝平日里乖张戏弄的光冒了出来:“那个紫砂壶,其实,比花瓶更贵。”
季言礼痛心疾首,扶额道:“还能粘起来吗?我可以想办法把他们粘起来。”
奚野:“……你觉得呢?”
季言礼一边扫地,一边唉声叹气,那副模样像是在扫一地现金,或者是扫他一地破碎的心。
一锅泡面,加上两个荷包蛋,季言礼之前从不给他吃溏心的,说不卫生,非得煮熟,但今天破例给他做了一个漂亮的浅金色的溏心蛋,卧在热气腾腾的面里。
吃完饭,季言礼又把碗洗了,在围裙上擦着手,歪头盯着奚野的头看了一会:“你多久没剪头了?我给你剪吧?”
奚野的目光充满着不信任。
“我的头就是我自己剪的,”季言礼据理力争,“还有以禾的头和我妈的头。”
奚野小声嘟囔:“难怪都丑得很相似……”
季言礼:“???”
季言礼:“你再说一遍?”
最后在学长的威逼没有利诱之下,因为脚受伤了无处逃生,奚野被白色的毛巾勒住了咽喉,面前架着镜子,季言礼抄着一把明显只是普通厨房用品的剪刀对着他的头比划:“这么短可以么?”
奚野自暴自弃道:“都行吧,主要是看脸。”
“你本来的发型乱得跟鸡窝一样!你还嫌弃我?”
“……那是我做的造型,给我理发的是巴黎留学回来的美发设计师,剪一次五位数。”
“一点都不干净清爽,你还是个学生。”
“学长,求你了好么,别给我剪成板寸。”
“板寸有什么不好……”
“不洗头直接剪吗!草他妈的,你一刀下去都剪平了!我真的忍不了了!”
“你别乱动!给你剪头比以禾还难!”
……
最后奚野放弃挣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一副生死由天老子已死有事烧纸的模样,眼底下是深重的黑眼圈,像是累得很久没有合眼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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