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下去!!!
过山车诡异地暂停了一瞬,一丝微风在顶端冰冷地吹过,像死神的镰刀温柔地搁在人脖子上。
然后是一头猛扎下去,剧烈下坠!!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放大的瞳孔里是急速放大的地面,胡乱在脸上拍打的风像是死神坐在车厢上左右开弓抽他耳光,心跳急促得仿佛变成了一只活兔子,急不可耐地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季言礼本能地抓住奚野的胳膊,发出了非常丢人的尖叫,全过山车都听见他坐在第一排“啊啊啊啊啊啊——”,声音之嘹亮嗓音之尖锐,以一个omega的肺活量和体能傲视群雄,压倒了一群B和A。
奚野在他旁边哈哈大笑。
季言礼叫得多大声,奚野笑得多大声,像是一出二重唱,交织着随着车厢冲过轨道的轰鸣在清朗的天空下旋转。
一片天翻地覆,周围的景物都像万花筒似的混作一团,树叶上长着彩色的木马,云朵间飘着婴儿的手推车,他的脚悬挂在头顶上面,各种颜色像打翻的调色盘一样交杂,只有扭曲的金属轨道在他眼前延伸、延伸、延伸到无限远的尽头。
极度的恐惧中,奚野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大手紧而有力地扣着他的手心,按在中间的座位上,他手心的温度像是混沌天地里的第二个太阳。
心脏猛地落回原处,意识从头顶塞回身体,季言礼喘息着在急剧的晃动中,勉强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刻的画面深深地刻入记忆,经久难消。
奚野在猛烈的风中看他,眉锋眼深,轮廓俊朗,笑意浓郁得像是化不开,万物都在他身后融成抽象派的画作,只有他清晰地映在眼底,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第74章
云霄飞车缓缓归位,安全压杆弹起,游客三三两两地从座位上起身。
季言礼靠在座椅上大口喘气,一身冷汗。
季以禾从后面跳起来,急匆匆扑过来问:“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没事。”季言礼扶了扶眼镜,勉强笑道,赶紧抽回了奚野握着他的手,欲盖弥彰地塞进口袋。
“可我听见你一直在惨叫。”季以禾担心道,“我还以为安全措施出了问题,你要被甩出去了。”
季言礼小声问:“你不害怕吗?”
季以禾奇怪道:“怕什么?”她又抬起头喊:“任景秋,你要下车?……我不下,我要再坐一次。”
“学长,你要再坐一次么?”奚野好笑似的望着他。
“快,快跑。”季言礼飞快地扯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跳出车,低声道,“救命啊。”
季言礼和奚野并排坐在云霄飞车下的长椅上,看着任景秋和季以禾“咻——”地又从他们眼前飞驰而过。
然后“咻——”的又一次。
然后“咻——”个没完没了。
季言礼愣愣地望了一会,回过神来后指着天上说:“我认识季以禾,今天开始是第十六年了,结果我好像第一天才认识她一样。”
奚野说:“我认识你快四年了,仍然不知道下次见面,你能不能认出我的脸。”
季言礼:“……”
看来这件事是很难翻篇了。
远处突然踉跄着冲过来一个身影,一头扎到旁边的垃圾桶上,面色铁青,头发凌乱。
“小任?”季言礼惊讶道,看到季以禾拎着包也跑了过来,急忙扶着任景秋,拨开他金色潮湿的头发,“你还好……”
话没问完,小任紧紧抿着的嘴松开了,呜哇一声,吐了半垃圾桶。
奚野慢吞吞站起身:“哟,任总,这是怀了啊?”
季言礼急忙抚着小任的背,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纸:“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吐了?哪里难受啊?要不要喝点热水?”
“有点晕。”任景秋艰难道,“妈的,是非常晕。”
奚野在一边没良心地闷笑。
“你没事吧?”季以禾瞅了他一眼,眼神介乎嘲笑和同情之间,“小弱鸡,你晕你就下来啊。”
任景秋苦着脸:“姑奶奶,谁知道你要坐这么多趟啊!这已经是第七车了!你还没玩够啊?”
这他能怂吗!就因为长跑没跑过季言礼,已经被季以禾嘲笑了一学期了!成天喊他弱鸡秋弱鸡秋。
妈的现在更弱鸡了……堂堂Alpha坐过山车都能坐吐!
“不要排队诶,还不要钱,”季以禾流露出季家祖传薅羊毛斗志,攥紧了拳头,“我也想坐到吐为止。”
季言礼温和地开口打断:“以禾,我以为我们三岁那年已经达成共识——吐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在季以禾的提议下,四个人终于离开了要人命的云霄飞车,转道去鬼屋。
结果尴尬的是,因为户外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所以鬼屋作为室内游览项目,不仅不冷,反而因为开了暖气而暖融融的。
看着一栋阴森森布满蜘蛛网和裂痕的古堡温暖得像绽放的向日葵,真是一种谜一样的感受。
季以禾的脸色露出加倍嫌弃的目光,任景秋因为摆脱了过山车而兴高采烈,奚野热得只穿了一件长袖衫,三人大步流星,径直往里走,脚步都不带停的。
只有季言礼拖拖拉拉走在后面,目光扫过那些零散的骷髅头、倒在角落里的死尸,以及从挑高的屋顶上倒挂下的晃晃悠悠的黑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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