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奚野在季言礼第一百零一次勤勤恳恳试图用任景秋来激将他的时候,猛地发作,把笔一扔,本子反手一丢,哗啦啦的雪白纸页砸在玻璃窗上。
而他双手抱胸,眉眼漆黑,不耐道:“那么喜欢,你教他去啊。”
季言礼还挺挫败的,有一阵觉得自己这个家教干得非常差劲,家教费一等一的高,结果两人的成绩就跟绑了秤砣一样,不升反降,直接冲着年级倒一视死如归地去了,在成绩倒退方面两人确实有攀比之风,十匹马都拖不回来。
“白菜和香槟……都是食物啊。”任景秋理所当然道,笑嘻嘻给季言礼倒西瓜汁,又越过季言礼去给季以禾倒。
“害,常言道七分天注定嘛,缘分都是搞着搞着就来了……对不对妹妹?所以学长当时为什么突然就不家教了啊?你不家教我,我的成绩都下滑很多呢!”
季言礼想全年级700人,你从650名下降到670名,也不算下降很多,毕竟也没多少余地了。
他慢慢地“嗯”了一声,觉得往事不必再提。
季以禾抿了西瓜汁,又舔了舔殷红的嘴唇,歪头看着奚野道:“我记得好像是因为,哥哥费心费力教了很久,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学生打了,差点瞎掉。你知道是谁吗?”
“什么?!谁?!什么时候!?”任景秋十万震惊,手一抖,西瓜汁洒到了陶莓身上。
陶莓哎呀一声跳起来,任景秋忙不迭给人道歉,又拽了纸巾给她擦,季言礼站起来接过果汁说小心一些,又招手让陶莓坐到他干净的位置上来。
周围一片混乱嘈杂,奚野握着玻璃杯,一动不动,隔着餐桌和季以禾对视。
“差点瞎掉?”奚野最后说,声音低哑。
“什么?”季言礼一通忙活,坐在了陶莓的位置上,左边是奚野,右边是季以禾。
他乍一听没反应过来,还拍拍妹妹的肩膀说没事儿了,赶紧趁热吃。
奚野突然一推桌子,俯身过来,一手按在季言礼的椅背上,一手掰着他下巴皱眉去看。
季言礼瞳孔微微收缩,在炫目的白色顶灯下变成极浅的茶色,他生的是一对极柔和的桃花眼,眼尾形成一条柔和的弧度,睫毛长而软,左眼眼尾还有一颗小痣。
奚野的拇指轻轻擦过季言礼的眉尾,指腹粗糙温热,他定定看了一秒,或许更短的时间,眼神里有些无措和茫然,像个做错事刚发觉后果的孩子。
季言礼讪笑着拍掉奚野的手,又推了推眼镜:“干什么?要看也不必凑这么近,是我近视还是你近视?”
当年留下的伤痕很浅,恰巧和他右眼的双眼皮重合,因而就算凑近了看也看不太出来。
“怎么了突然?”任景秋还不知死活地继续八卦着,略微不爽道,“学长,是谁打你了?我和奚爷好说歹说也是你两个学生,现在饭可以不吃,人必须得收拾了。”
季言礼尴尬地笑了两声:“干什么?人可以不收拾,饭必须要吃,你不吃我还得吃,怎么难得你请客一次,还半路耍赖吗?”
任景秋一听,立刻又改主意道:“吃!现在就吃!妹妹们先动筷子,我饿得不行了能吞下一头牛,要不咱们开两瓶酒……哦哦对不住学长,不喝不喝,未成年人不能饮酒,咳。”
“季以禾,”奚野突然开口问道,“伤到眼睛,之后呢?”
季言礼刚想把妹妹摁住,手都搭在季以禾肩上了,她却自顾自道:“那还能怎么办,也没人赔钱,就自己包了一下,我还以为哥哥之后都瞎了一只眼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啦,以禾。”季言礼捏捏她的肩膀,“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就一个小口子,芝麻大点儿。”
季以禾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乖乖低头吃饭,斜刘海细碎地落下来遮住眼睛。
“学长,你还在……生气么?”奚野问,声音很低。
季言礼闻声转头看他,心说我跟你个小屁孩计较什么,哪能气性那么大,天天尽跟你生气了呢?
当年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奚野把一个男生摁在厕所前打了,打得很惨,还是跟季言礼一个年级的学生,后来被打得腺体失调,昏迷了半个月才醒,醒了以后就转学了,从此以后音讯全无。
季言礼奔到走廊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奚野骑在那人身上,暴虐如一头发狂的狼崽,一拳又一拳,一手掐住那人脖子,另一只手对着后颈的腺体,用的是把人往死里打的力气。
一声声闷响扎扎实实地在走廊里回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头嘎吱声,周围的女生尖叫着腿软坐在地上,无人敢上前阻拦。
鲜红的血溅在洁白的瓷砖上,看得人脊背发凉。
当时的奚野听到季言礼颤抖凄厉的喊声,缓缓抬起头,凌乱的黑发黏在脸上,手背擦了擦,脸上全是抹开的猩红血迹。
他看着季言礼,黑色的眸子清澈得像水像玻璃,好像大梦初醒,柔软的睫毛上粘着血,说学长,你怎么来了呢。
后来就更混乱了。
季言礼倾向于理解成,奚野气急了,随手抓起东西朝他丢,本意是不想砸中他,或者就算是想砸他,也没想砸在眼睛上。
当时眼镜片碎了,玻璃从他的眼球上划过,如果不是他及时闭眼,眼睛恐怕就少一个,以后就得cosplay海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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