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满心想着钱的赵监丞相比,宁仇眉间紧蹙,不同意的神情明晃晃的挂在了脸上,京城里只要有一个人信了账本之事,追.杀.他们的便不会少,一路艰险,若是有点差错,只怕栾郎会受伤的。
视线下移,月光洒在栾郎的锦衣之上,流光溢彩令人挪不开眼,拒绝之语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的,不由握紧了刀柄,便是自己伤了,也不能叫栾郎伤到丝毫。
栾子钰眯着眼睛,隐约看到了一些波光粼粼的反射光,他知道这是兵行险招,但要想让小皇帝早日坐稳江山,就要先把钱袋子握在手里,不趁着这次的事情将整个江南官场搅浑,短期内怕是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们回头闹两下,此次南下队伍之内的奸细,定会将假账本的事情传回京城,届时与赈灾有关的大臣再怎么也会采取行动,小皇帝恰好在京城,如此就可做到心中有数了,而浙江官员便会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他们,最后结局如何,一切都好说了。
正想着如何诓骗,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了自己面前,抬头看去,宁仇温和道:“夜深露重,起来说话。”
栾子钰笑了笑,将手放进了宁仇的手心里,心定了定,左右有宁郎在,自己绝不会出事。
夏日里的蝉鸣渐起,就连萤火虫也跑了出来凑热闹,微凉的夜风吹动散落的青丝,像是此处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不堪被喂狗粮的赵监丞冷笑了一声,“栾大人何以认为本官会答应这般胡闹的计策?”
栾子钰一边给自己弹土,一边道:“我听陛下说过,赵监丞是江南人士。”
江南之地向来富庶,能被送入宫绝了子孙之福,只会是家中突遭变故,栾子钰特意打听过,赵监丞入宫那一年,也是发生过水患的,同病相怜,就算是再铁石心肠之人,也会有恻隐之心的。
被戳中内心往事的赵监丞一时没了言语,他在得知陛下派自己前往浙江之时,便存了报复的心思,但同样也知道这事难办,既然有人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推波助澜又有何妨。
小心眼的赵监丞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被栾子钰的坦诚和信任打动了,既然是做坏事,他赵监丞自然要掺和的,怎么能叫栾子钰这个文官抢在了前头?
三人将栾子钰的计策又细细谋划了一番,过了半个时辰才堪堪准备回去。
此刻是彻底看不见任何光了,月光微寒,无法照亮前行的道路,栾子钰顽强的跟在宁仇身侧,险些跌了一跤,好在宁仇及时伸手扶住了他,而后更是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营地走。
栾子钰盯着手腕上的手指,只恨自己看不见,都不能好好看看宁仇此刻的表情,也不知他是否与自己一样,面热心跳,又或觉得自己手腕不够细,不够滑,不够温热……早知道适才就该在溪边洗洗手,现下黏糊糊的,体验度一定差。
“你这样,如何能与我吵起来?”赵监丞不想走在两人身边,因此只跟在身后,了然的看着朝中公认的.煞.神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栾子钰这个文弱书生。
栾子钰压下自己的雀跃,强行拉直嘴角,“那不然,还是赵监丞来?反正十个公公,九个心眼小,还有一个针尖大。”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赵监丞挑了一下右眉,思及当日自己无故针对栾子钰,觉得最后这句针尖大,形容的就是自己,却也不恼他,怒道:“呵,栾大人倒是正派,却不也和锦衣卫私.交甚好,如今还住在鹰犬家中!”
栾子钰被这尖锐的嗓音惊了一下,诧异回头,什么也没看清,皱眉下意识维护道:“宁郎并非不堪之人,锦衣卫与东厂也不是令人憎恶之所。”
“栾大人,知道你与宁大人关系好,可也别这样爱屋及乌。”赵监丞突然感觉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偏又发不出火,颇有憋屈之意,“咱这是吵架,拿出你在朝上怼别人的气势来啊。”
宁仇却稍稍握紧了栾子钰的手腕,越发不想松开眼前人了,寒冰一般的心也被捂得热气腾腾。
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不会吵架的栾子钰憨憨的笑了一声,试探着问道:“那我唤你一声阉.人可否?”
赵监丞踩着的枯树枝咔嚓一声断了,这般软糯的骂人,哪里能生气,叹气自己高声怒道:“栾大人既然瞧不起杂家,何必一道同行,受尽委屈?趁早拿了虚无的账本去浙江耀武扬威,大.杀.四方去啊!”
火光闪闪,栾子钰知道营地将近,悄咪咪的看了眼不见喜怒的宁仇,深吸一口气道:“呵,阉.人无智,哪知本官谋算?有无账本也不是你一介内侍能知道的!”
三人距离拉远,栾子钰带着宁仇怒气冲冲的远远的走着,赵监丞更是气得怒发冲冠,恨不得扑上去咬死栾子钰这张嘴,旁人一瞧便知道是商议崩盘,两方割据的局面。
跟着赵监丞的人都知道两人先前有些过节,白天里瞧,还以为此次出行不会闹出事来,不成想刚过了多久,栾大人竟然会一口一个阉.人对赵监丞喊话,真是,真是……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两人能吵成这样,眼瞧着要不是赵监丞打不过宁大人,此刻都要与栾大人打起来了。
几个小头目倒是想劝一劝,只是赵监丞极为容易迁怒他人,生怕惹得一身.骚.的他们也不敢往那边凑,而栾大人确实脾气好,但气鼓鼓的盘腿坐在树下,身边又有宁大人守着,劝他向太.监低头,这不是找.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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