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被人利用了,可是我忍不住,”陈维刚问:“罗震东死了吧?”
闻衍:“死了。”
“好,”陈维刚往天台边缘退了两步,“我捅的。”
闻衍转念一想,又问:“李驰车下的炸弹呢?”
陈维刚坦然承认:“我摁的。”
“你装的?”
陈维刚摇头:“不是。”
“那么是你和他们里应外合制造了那起绑架案和后来的爆炸?”
陈维刚顺着闻衍的提问仔细回想了一下,“绑架案跟我没关系,至于里应外合——是他们先找的我,我看能顺手除掉一个是一个,反正梁俊生不好过,我就好过了。”
他毫不掩饰对梁俊生的憎恨,这是陈维刚平常从没表现出来的情绪。
“没看出来啊,”闻衍看上去很低落,“逢年过节应该多去看看你的,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对长辈关心不够——对不起啊师傅”
陈维刚握抢的手势不松,他看着闻衍,不知想起哪些过往,“没看出来你还挺会说话,怎么以前光会气我?”
闻衍也笑:“气着你了吗?”
“你要是肯给我当女婿,我做梦也会笑醒,”陈维刚想不明白:“闻衍,你为什么会跟姓穆的混在一起!你爸……”
“陈队,”闻衍打断陈维刚:“这事跟他没关系。”
“你倒是大度啊,”陈维刚讥笑,“可是那些人命这么不值一提吗?我没你有气度。”
闻衍挪着看不出幅度脚步,往前进了一点,嘴上继续说着话,试图分散陈维刚的注意力。
“陈队,快二十多年了,你放不下吗?”
第102章 热烈 十二
“放下?”陈维刚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我的确想放下,我甚至在过去十几年从来没去看一眼案卷。我看着婷婷一天天长大,一辈子就这么点儿私心了。所以我选择强压愤怒,看着那些往事被时间尘封。”
“可是!”陈维刚的眼睛含着滔天怒火,不受控制地抽动,“我在老同学的聚会上碰见梁俊生,他喝得烂醉如泥。我问他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闻衍:“他怎么说?”
“他居然跟我说‘时也命也’。”陈维刚讥讽地朝天看了一眼,“天大的讽刺啊,这种人,怎么能叫我甘心!”
真是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出梁俊生那玩意儿嘴巴里说不出什么好东西。
企业家的皮穿久了就忘记自己是什么货色。
闻衍想,真找死。
“我们这些人在沉疴里永世不得超生,他们呢!纸醉金迷、出言不逊!”陈维刚蔑视周遭一切,“罔顾生命的人也不配拥有生命!这就该是他的下场!”
闻衍一时无言以对。
楼顶风大,陈维刚逐渐体力不支,闻衍心跳很乱,他目光平视前方,没办法往下看,嘴里依旧好言相劝。
“陈队,那些该死的人都死光了吗?”
陈维刚说:“死光了吧……”
“那婷婷呢?”
陈维刚猛地抬眼。
闻衍:“我今天早上去看过她,她……她一直在等你。”
从小到大,陈维刚是陈婷唯一的依靠,可反过来也是,陈婷也是陈维刚仅剩的精神支柱。
陈维刚拿枪的手开始颤抖,他从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的呜鸣,问:“闻衍,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闻衍:“什么地方?”
“百货公司旧址,”陈维刚说:“那楼倒在我的脚下,我的妻子、我的儿子就死在我面前!可孔旻大手一挥买下了这块地,他踩着人骨高高在上!”
陈维刚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高楼大厦,问:“你说我从这儿跳下去,能不能见到他们母子俩?”
“未经他人苦,我知道我不该劝你慈悲为怀,”闻衍顿了顿,说:“可是陈队,你要是这么跳下去,死得稀里糊涂,以后陈婷要是问我,我该怎么给她答案。你能不能留一个交代给她?”
“交代……”陈维刚喃喃自语。
“是谁在引导你?”闻衍痛心疾首:“师傅,这些年你在罪恶下不断累计的经验难道不能让你足够冷静地思考来龙去脉吗?”
“我知道,”陈维刚悲哀,“可是闻衍,我没办法啊——我的软肋被他抓得严严实实,我的内心在听从他的指引。”
“他是谁?!”闻衍又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步,“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
陈维刚一个字滚到喉咙,闻衍突然感觉有一红点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寒毛‘噌’的一下集体竖立,头皮发麻的同时红点已经稳稳落在陈维刚眉心。
是狙击枪!
“陈队小心!”
闻衍高度紧绷的神经再次往上蹦了一个层面,他在生理性晕眩中倏地扑向陈维刚!可陈维刚站得位置太寸了,角度稍微偏一点,那就是两骨头带肉的被摔成两堆烂泥!
陈维刚已经精疲力尽,他没反应过来周围横生的变故,双眼的焦距全集中在闻衍脸上,越来越近!
闻衍刚刚拉住陈维刚的胳膊,把他往侧边一拽!几乎同时,枪声骤然在空气中炸开,子弹应势而来!
没有消音,太明目张胆了!
顺着子弹来源,闻衍的眼睛刀锋似的扫过A座顶楼,然后,他拖着陈维刚在地上滚了一圈,没来得及找遮蔽处,第二发子弹紧随其后,擦着闻衍的后背落在混凝土的楼板上,掀起冷漠的硝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