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担心你。”陆然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满。
慕邵艾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种似有若无的头疼,努力想让自己别那么尖锐,却极其惨烈地失败了。
“那与你无关,少多管闲事。”
他实在是痛恨别人试图插手自己的生活,语气无意间泄露出几分情绪。
糟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
慕邵艾想要张嘴解释,嘴巴却像黏在一起似的,紧紧抿在一起,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然陷入了沉默,空气越来越沉重,几乎让人感到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然才干涩地挤出一句:“你不是那个意思……对吧?”
“……嗯。”慕邵艾眼睫掀起,想说些什么,可冷淡的面容却将所有情绪都锁在身体里,几乎让人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敷衍。
陆然狐疑地打量了他好几眼,最终还是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放过了他,“我会帮你查那个戚风渝的消息,你自己……算了,当我没说。”
陆然深深看了慕邵艾一眼,没跟他打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他虽然没说什么,慕邵艾却看出来他有些受伤。
这种无力感……
慕邵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所有人都离场了,他才猝然回神,恍惚地往酒店外面走。
慕邵艾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司机早已等在那里,他上了车,将额头贴到冰冷的车玻璃上,缓解起情绪翻涌的不适。
汽车平稳地驶入车流之中,他的呼吸在车玻璃上氤氲出一滩白蒙蒙的水雾,车外绚丽的霓虹灯光穿过水雾,聚成一团让人迷乱的杂色。
一提起七年前的那场车祸,他的头就会应激似的疼起来,他不愿意别人提他的过去,从来都不只是因为觉得丢脸的缘故。
高三的时候,慕邵艾曾经疯狂地迷恋上了某个人,不顾人家一再的拒绝,舔着脸追了人家整整一年,最后却以惨淡的结局收尾——他没能抱得佳人归,反倒是收获了一场险些直接把他送去见上帝的车祸。
那场车祸让他失去了高三一整年的记忆,就连再往前的记忆,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有怀疑过,自己幻想出的那个“阿芙洛狄忒”会不会就是以他追求的那个人为原型,并在产生怀疑后立刻旁敲侧击地问了父母跟哥哥。
结果却得到了“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个女孩子,而且车祸后没多久就死掉了”的答案。
可他的“阿芙洛狄忒”是个男人。
有好长一段时间慕邵艾都沉浸在对自己性取向的恍惚中怀疑人生,不明白一场车祸怎么就突然把自己给撞弯了。
然而生活总要继续。
车祸后他修养了大半年,然后就被父母送出国念书了。
六年后,他双料硕士念完了,实在是挨不住母亲的念叨才回国。
可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每次想起那场车祸依旧会头疼,完全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缓解。
慕邵艾用额头在冰凉的车玻璃上轻轻磨蹭着,缓解着那种疼痛。
陆然的眼神真的很毒。
他之前虽然身边人没断过,却也从来没有过真正动心的感觉。
直到今天他因为一时的好奇拉开窗帘,戚风渝瘦削单薄的背影撞入他的眼帘,也撞入他的心间。
时隔七年,他的心脏好似再一次学会跳动。
*
回到家中已经十一点多了,慕邵艾匆匆忙忙地洗了个澡,洗掉了一身酒气,又开始坐到电脑前处理这两天积压下来的工作,等到全部忙完,抬头一看表,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
慕邵艾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懒洋洋地缩进柔软沙发垫的包围里,因为身处家中而感到说不出的放松。
窗外夜色正好。
他这间公寓位于市中心高楼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能够一览无余地鸟瞰整座城市,尽管已经是凌晨了,城市里依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好像永远不眠。
慕邵艾好像也融入了这座城市,与它一同失眠了。
他的作息一向规律,像这样的事并不常见。
慕邵艾不喜欢失眠的感觉,那让他想起自己刚到国外上学的那一年。
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摆脱了那场车祸的影响,可精神状态却一直都不是很好,想着也许换个环境会有一些改善,才听从了父母的建议,决定出国念书。
可到了国外后,一切都办理妥当,他的状态却不仅没能好转,反倒更差了。
刚到国外念书的那一年,他整夜整夜的失眠,为了不让身体垮掉,不得不依靠药物,后来被同学发现,这才把助眠的药物换成了酒精。
于是对他来说,酒精就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安眠药,是迷醉自己神智的灵丹妙药。
慕邵艾不打算跟自己薄弱的意志力作斗争,一秒投降。
他趿拉着拖鞋,从冷柜里取出一瓶红酒,又拿出透明的酒杯,重新走回卧室。
浅色的唇浸润了酒液变得晶莹柔润,很快一瓶酒就进了肚子。
酒精让慕邵艾眼睛变得有些迷离,卧室的面积极大,家具却少的可怜,以往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今天却莫名地觉得这栋一向给他家的感觉的公寓空旷得有些冷寂。
……也许真的是枕边需要添个人了?
不不不,那不可能,他只会把一切搞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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