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徐队长皱了皱眉。
“然后我打电话报了警,其实我真的累了,每天活在这种恐惧中,自责感一点点折磨着我,我觉得再继续这么下去我真的会疯掉,所以干脆,我借他人之口透露出很多消息,希望警察能够察觉,我知道这次邀请的嘉宾中有两人是警察,我不断提醒他们,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帮助我早日解脱。”
这时候,文熙淳终于恍然大悟。
为什么姜瑜能够在没有信号的位置拿到手机发出求救短信,为什么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学生能够知道特邀嘉宾中有警察并且在第一天就跑来告知朋友失踪,也是为什么,校监一遍遍重复着:
“这里的建筑年久失修会有危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对警察不断重复这句话,警察绝不可能不起疑心,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还有个疑问,礼堂二楼校长女儿的尸体中为什么会存在那么多的虫子,还有,那些虫子是否会对人造成伤害。”文熙淳打断刚张了张嘴的徐队长,厉声质问道。
因为这些不明的生物,夺走了自己同事的性命。
“校长女儿的尸体曾经被运送到莫兰族,那地方位于丛林,可能是那时候招惹了虫子在其体内排卵,当初进行初步仪式时,也是因为这个问题暂停了焚化仪式,应该是尸体运回国内时被无意间带回来的,至于这种生物的特性,没有人知道。”
听到这句话,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文熙淳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心里的想法很复杂。
“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有些困了。”文熙淳站起身,慢慢走出了审讯室。
白简还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晃着腿,看到文熙淳出来立马迎上去,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白哥哥,你累了吧,我们找个酒店早点休息吧,你付钱,嘻嘻。”
文熙淳礼貌地拉开她的手,摇摇头:“已经给你父母打过电话了,他们一会儿就过来。”
白简猛然愣住,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你给我父母打电话了。”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颂月的学生们都已经跟父母回家了,你不回家难道打算四处流浪么。”文熙淳只觉得疲惫,甚至没有耐心再同白简解释些多余的。
“我明明跟你说过,我父母巴不得我在那所鬼学校里出点什么意外才好,你们这样,不是又把我送进虎口了么。”
道理文熙淳都懂,但不然能怎么办,把白简当腿部挂件随身携带么。
“你放心,警局已经安排了心理医生帮助你和你的父母做疏通辅导,你父母也会理解你的。”
“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真的太容易了。”白简冷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听我说,两个办法,要么现在去打工,实现经济独立,想怎么疯都没人敢管你,要么,回家,听父母的话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这是我给你的,人生建议。”
白简忽的一下蹲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她烦躁地扒拉下长发,抬起脏兮兮的小脸:
“不能让我跟着你么。”
“不能。”文熙淳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这不合适,也不合理。”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文熙淳觉得可笑:“不喜欢,更何况你才十七岁。”
“不喜欢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还给我贴创口贴,冒着生命危险把我推上夹层,把唯一的巧克力分给我,告诉我要守住底线。”
文熙淳算是明白了,因为白简的生活环境以及平时接触到的人令她产生了一种“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好人”的错觉,所以在遇到一个正常人后,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喜欢。
“如果换做是姚法医,他也会这么做,哪怕是在崩溃之前的周老先生,一样会这么做。”
话音刚落,大厅里响起混乱急切的脚步声。
两个衣着富贵华丽的人迈着焦急的步子从门后走出,在看到狼狈的白简后,两人明显愣了下。
接着,其中的那位太太捂着嘴巴冲过来,一把抱住白简:
“小简,你吓死妈妈了,没受伤吧,快让我看看。”
阔别三年再次见到父母的白简并未表现出任何激动,只是平静地望着文熙淳,眼底一瞬而过一丝寒意。
文熙淳转过身,摆摆手,接着大踏步走出了警局。
他又何尝不知道,白简父母那虚情假意的眼泪背后是颂月将这个大麻烦送还回来的焦躁。
只是白简的问题,只能通过她自己去解决,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出了警局,夜色早已笼罩,岛市的夜晚和众多城市一样,永远见不到星星。
寒冷的风吹过脸庞,透过皮肤渗透进骨子里。
终于结束了啊。
文熙淳抬手招过一辆出租车,打算着去机场,然后回到那座属于他的城市。
除此之外,他现在就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提笔写下有关这次案件的文件,以及,该怎么同警局汇报,他们永远地失去了一位人才的事实。
出租车在身边停下,文熙淳双眼无神地拉开车门,刚要委身钻进去——
“等一下。”熟悉的声音在背后赫然响起。
一瞬间,心里那处空荡荡的破洞猛然窜入温热的光,好似一点一点被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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