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不详之感,谢龄将它抛去脑后不管,续上方才的动作,将看中的那只虾夹进碗中。
东方月出,山野明朗了些。宵风回转流淌,灯火摇晃间,青年红衣银发悄无声息出现。他袖摆被风吹得起起落落,仿若飞鸟振动翅膀。
他见谢龄和谢风掠坐在树下,桌上摆了不少菜,眉梢缓慢挑了一下。
这一刻宵风转烈,他提步走向谢龄。
谢龄似有所感一转头,恰恰对上他的视线。
“萧峋?”谢龄神情有些惊奇。这人隐匿了气息,回来亦不曾触动禁制,没教他发现。不对,应当是发现了,那时心绪被勾动大抵便是源于萧峋,只是不知是他。
萧峋冲谢龄一笑,来到桌边,很不见外地落座,坐在谢龄旁边。谢龄同谢风掠对坐,眼下他亦然,这教谢风掠神情登时冷了几分。
“风掠师弟回来了啊。”萧峋面上带笑招呼说道,就坐于此间,轻甩衣袖,自厨房里取来一副碗筷。
“萧师兄。”谢风掠应道,语调平平。
萧峋又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将茶盏向谢风掠一举,作敬贺之意:“恭喜风掠师弟晋升神心空明境。”
谢风掠眉峰蹙起的弧度更深:“也恭喜萧师兄。”
萧峋喝了一口茶,垂眼一扫桌上菜色,伸筷夹来一只虾,还道:“三年不见,甚是想念风掠师弟的手艺。”
谢风掠极不愿同萧峋说话,一算时间,起身对谢龄道:“鱼应当蒸好了,弟子去端来。”
谢风掠大步流星走进厨房。萧峋剥好虾,却是喂到谢龄口中,又迅速向前,往他唇上啄了一口。
“味道不错。”
品评一句,萧峋靠上椅背,眼中的笑总算有了真意。
谢龄掠了萧峋一眼,把虾吞下,喝了口酒酿,问萧峋:“事情都办完了?”
“嗯哼。”萧峋轻哼不言。
“我以为要花上一些时间。”谢龄说着,往萧峋碗里夹了些麻辣鸡丝。
“小瞧我。”萧峋慢条斯理坐直上半身,慢条斯理吃下谢龄夹给他的东西,语调幽幽,“怎么答应同他吃饭了?”
谢龄就知这人气他没等他一块儿吃饭,笑了一下,又夹了个蛤蜊给他,说道:“谢风掠带回了西江鱼,我不曾吃过,便想尝尝。”
“西江鱼啊……那里的鱼离了西江的水就活不成,他能带回来,用了一些心思。”萧峋挑挑眉梢,话虽如此,语气却不咸不淡,“也会投你喜好了。”
谢龄给自己捞了个蛤蜊,挑出肉、丢开壳,吃下后问:“何时启程去鹿鸣山?”
“过两三日再去,等声势造起来。”萧峋道。
谢龄想了想,问:“若是青山书院的人不上钩呢?”
“不,他们不会不上钩。”萧峋笑起来,弯眼的弧度有些像狐狸。
谢龄当即明白,这人除了昨晚说的那些外,还弄了别的手段。
两人说话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再轻,没有法术法宝阻隔,也阻碍不了一个修行者的旁听。
谢风掠站在灶台前,手中拿着刚揭开的蒸笼盖子,唇紧紧抿起。那两人说话的语气和口吻,太亲昵了,亲昵得过头,不像师徒,倒像是……
他想起三年前萧峋说的话,那些恬不知耻的话,手狠狠握成拳头。
谢风掠深吸一口气,许久之后才吐出。外面两人的说话声停止,他咬了一下牙,放下竹编蒸笼盖,将蒸好的鱼端起。
萧峋见谢风掠出来,主动挪动桌上菜盘,腾出放鱼的位置。
这鱼长得椭圆,谢风掠从正中剖开,摊平放在盘中,酱汁清淡,面上点缀了些葱花和萝卜丝。
“雪声君,这便是西江鱼。”谢风掠道。
谢龄挑了一小块鱼肉,蘸过酱汁、送入口中。
萧峋尝后,放下筷子:“有些淡,我去给你调个味碟。”
话自是对谢龄说的,语气依然是谢风掠方才便听过的亲昵随意。谢风掠压抑住火气,只将眸光微沉,维持住表面的客气和礼数:“萧师兄或许不知,西江鱼适合淡吃,若下大料,会将原本的鲜甜盖去。”
萧峋笑了:“西江鱼的确适合淡吃,但如果吃的人更偏好其他口味呢?”
谢风掠眯了下眼。
谢龄对这两人之间有矛盾一事是知晓几分的,开口打了个圆场:“是有些淡,不过这样吃着也不错。”
但这圆场有些偏向谢风掠,萧峋耸了下肩,靠回椅背。
谢龄乌发在风里起起落落,萧峋看得手痒,想捞一绺到手中卷着玩儿,碍于谢风掠在场,唯有用剥虾代替。
谢风掠视线从两人间转过,落定在谢龄身上,说起:“方才听见雪声君说,过几日要去鹿鸣山对付青山书院的人?”
“嗯。”谢龄应道。他和萧峋说这事时便未掩饰,当下自然不会搪塞敷衍。
“可否请雪声君带上弟子同去。”谢风掠正色道,“青山书院和宗门有仇,既是对付他们,弟子当出一份力。”
“你才回宗门,一路劳顿辛苦,当休息。”
谢龄拒绝得委婉,却让谢风掠找到可以钻的空子。谢风掠摇头说道:“两三日时间,已够弟子休整。”
萧峋在一旁低声劝道:“师父,就让风掠师弟和我们一起吧,有他在,办事效率会更高。”
谢龄之所以拒绝谢风掠,不过是顾着萧峋的心情,免得他瞧见谢风掠心烦。毕竟谢风掠入了神心空明境,已算不小的战力。既然萧峋开口,谢龄便应下谢风掠的请求,道了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