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思大师给几人安排了一桌十分丰盛的菜肴,虽说都是素的,一点荤腥都没有,但看在人家盛情难却的份儿上,还是坐下享用了一顿。
道士依然像没吃过饭一样,自己的护身盆没了,便抱着人家的桶吃,属于整个桌上最有食欲的那一个。
较没食欲的人有两个。
李青看着满桌的健康菜肴,脸都要绿了,他在陆杨的劝说下勉强尝了一口青菜叶子,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嘴里直泛苦味,喝了一口豆腐汤,也被齁得找不着北,灌了两盏寺庙特供苦丁茶后,整个人似乎超脱了,泪都差点掉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与脚腕,确认了不在牢房里,也没有被人囚禁,又不是穷到一种境界了,怎么就非得在这里吃苦呢。
“我错了,我就不应该同意跨进这个寺庙的大门。”李青哭丧着脸靠在陆杨肩上,长叹一大口气道:“我就说我跟光头八字犯冲,我那种家庭,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陆杨是个经常吃苦的。他夹了一筷头白菜,就着米饭扒了两口,吃得津津有味,随口道:“那你还跟我回万丈峰吗?我家穷,不是顿顿都有肉的,你过不惯,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青立刻一个鲤鱼打挺支棱起来,夹起两筷头青菜,皱着眉吃了下去,颇有一种富家子弟上山下乡体察民情的错觉。
另一个没什么食欲的是段七七。
这位搅得明镜寺内风云变幻的段女侠,一开饭后,就拿着一双筷子坐在门口,一双眼只往门外探,一点也不关心身后是什么样的菜肴。
她时不时咬着筷子猛地站起来,见路过的只是个路人和尚后,又坐下去继续等。
明镜寺的和尚们心绪平和,早已修练得处变不惊,路过的人没有被她这一惊一乍吓到,倒是看清她的脸后,猛地一惊,几乎忘记自己法号为何。
一会儿工夫,门口这里已砸了五只木鱼,翻了三只碗,泼了十二桶水了。
李青勉强吃完了一碗饭,他娇贵的舌头今天头一次体验到这么多味道,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然把人生都经历了一遍,此刻的眼神都有些看破红尘了。
他看了一眼门口闲着的段七七,问她:“望夫石,你快过来看看这菜色。你要是跟那个秃......光头好了,可是要一辈子吃素。”
“我乐意。”
李青咋舌,把头靠在陆杨肩上。
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爱情的力量果然都是伟大的。
陆杨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蜜饯,面无表情塞给他。
迎着李青惊讶的目光,陆杨解释:“有些人不是不愿意喝苦药吗?”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李青开始感动,门口的段七七突然跑没影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挤着往门外看,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讯息,会落伍。
几人都看清了那名和尚的样子。
净明的个头并不高,大约矮了陆杨半个头,也不是身强体壮的那个类型,与众人的猜测差了十万八千里。
和尚皮肤黝黑,长相只能算作是平凡,扔进人堆里便找不回来了,穿着粗布衣裳,衬得他更像个起早贪黑的农民,甚至有些驼背。
眉毛倒是浓密,眼睛也亮,看着段七七的时候,那双眼散发出的目光,堪称温柔。
他是这座寺庙里,唯一一个没有躲她的人,也是这座寺庙之中,最不像春闺梦里人的和尚。
几个人都呆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门外的两人,顶着毛毛雨,说得依然开心。
陆杨偷偷戳戳李吉祥,问:“怎么办?”
李吉祥耸耸肩:“这事儿完全偏离剧情,我也没辙。”
终于有人问出了那个大家一直都不敢说出口的问题,林桥:“七七不知道和尚不可以娶妻吗?”
李青指了指外头那位,偷偷在背后攥紧拳头的女侠,居然还有一些可爱:“看那样子,应该不知道。”
裴宁一:“你们谁去把她点醒?”
几个人闻言,都看向他,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饭桌上:“我身上还有伤哎!”
陆杨:“你最抗揍,你去吧。”
裴宁一想了一想,只得妥协:“这样吧,咱们都旁敲侧击地说一下,等她自己悟出来好不好?”
几个人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李青突然略带一丝骄傲地道:“从看男人的眼光上来讲,七七稍微有些差劲了。我最高。”
说罢还朝陆杨抛了个媚眼。
陆杨扶额。
裴宁一最爱哪壶不开提哪壶,立马接茬:“你还有十八房小妾......”
李青一脚就踹了过去:“就你有嘴叭叭的。”
道士看了一会儿热闹,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地道:“行了行了。贫道说句公道话,虽然容貌不绝色,但咱人格放光芒,没准她净明哥哥的内心是活佛一般的境界呢,找男人不能只看脸的嘛。”
这番话说得十分在理。
李青与裴宁一依然在后头掰手腕,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而就这一会儿插科打诨的功夫,门外那两人突然起了争执。
只见段七七憋红了脸,她攥紧拳头,瞪着他心心念念的净明哥哥,怒骂道:“爱就爱!不爱拉倒!谁会看上你这秃瓢!”
和尚脸色苍白地望着她,郑重行了一礼,又鞠了一躬,再悲戚戚地望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