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冒出剩下的两个头,纷纷表示担忧:“师父,您真要走啊?”
九婴是不能走的,灵解给他下了强力禁止,规定他只能在龙王庙内部活动,算是一种变相的关押。
应桃闭了闭眼,嗓子是哑的:“有些事,我要交代你。”
九婴连忙立正站好:“听您吩咐!”
“这间庙……我下了八个方位的护阵,特别是乾位,你要每日去查看,务必不能有疏漏……”
“后院那些菜要定时浇水……草莓我用塑料布遮起来了,再过三五天就能吃……咳咳咳,你,你到时候记得摘下来,放在他门口,他喜欢吃……”
敖凛拖着行李箱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酝酿半天的感情轰然溃散,恨不得扑过去抱住老妖精说:算了算了……
但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而再,再而三,几百年都是这么“算了算了”,得过且过,老妖精跨不过那道辈分的坎,他自己心里也拧着疙瘩,迟早还要爆发矛盾。
九婴回头瞧见敖凛的脸色,越来越觉得这条小龙不怒自威,头皮一麻,灰溜溜拿着扫帚去前院扫树叶了。
一时间,只剩下应桃和敖凛隔着走廊对望。
“……你的东西好少。”
“我喝完这杯茶就走。”
两只妖怪几乎是同时出声,诧异得看对方一眼,又同时扭开视线,看向一旁。
院子里起风了,刮得塑料膜哗哗响,声音刺得人耳膜作痛。
应桃捧起青色茶杯,长指筋骨毕现,淡淡重复一遍:“我喝完就走。”
敖凛没话说,只干巴巴道:“哦。”
看他半天不动一口,敖凛就进配殿去给手机充电了。
风声越来越紧,似乎是九婴那场闹剧的余韵在发作,三灾中的风灾迟迟到来,虽然能量不比台风,依旧掀得房顶瓦块噼啪碎响。
敖凛心头压沉沉的,想找个人说话,便给敖秉发信息:[我……和应桃吵架了,今天准备送他走。]
敖秉尚且不知道应桃的皮下身份,只知道弟弟和这只小妖怪感情不错。
敖秉:[这么急?]
敖凛咬着下唇,打字道:[嗯,早一天送走就早一天接回来嘛。快刀斩乱麻,敖式治理法。]
敖秉的对话框跳出来:[或许……我也该斩断一下。]
敖凛一愣,正准备追问哥哥怎么个“斩”法。
忽听得一道混乱的脆裂声,在身后洪亮炸响,敖凛皱着眉头回身看,窗户外一张深蓝色塑料布被卷飞上天。
他心里忽然惴惴起来,犹豫两下,还是搁下手机走出去看,却心头猛然一噔——
那道瘦削的身影,正远远融在雨幕里,跪在泥水横流的小菜地前,狼狈地弯着腰,把什么紧紧护在身下。
啊。敖凛的嗓子被堵死了。
是草莓。
——我买了草莓苗,回去种在家里。
——我喜欢草莓。
——就是知道你喜欢才买的……
身体快过意识,敖凛冲进雨里,从后面拽住应桃的胳膊,大喊着:“给我过来!”
应桃在高烧中意识混沌,朦胧中看见那张忧心忡忡的脸,还是下意识扬起安抚的笑容:“……不行啊,不能让你的希望……落空。”
飞起的塑料布,仿佛一块遮羞布被狠狠扯下来。酸涩的大雨倾盆而下,把灵魂砸得七零八落。
一句“别走了”压在舌尖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敖凛鼻腔涌上酸气,控制不住地牙齿打战,他跑进屋里,拿出小盆把摇摇欲坠的草莓全摘下来,再一股劲拽起应桃。
老妖精撑到现在已经外强中干,被他拽得踉跄几步,跟在龙身后进了配殿。
“你是妖怪,怎么不知道施避水咒呢?”敖凛忍不住说。
水珠从发间冷冷划过应桃的面庞,挂在下颌线,要坠不坠。
“我忘了。”老妖精说。
忘了什么?是忘了施咒,还是忘了自己是妖怪?
抑或是,根本没顾上……
纵使你有通天的本领,在情一字面前,依旧丢盔弃甲,狼狈渺小不及普通人类。
敖凛只觉得,外面波荡的风雨都吹进屋子里,重重打在他的心房,撬开了一缕缝,把一些他从未得见的东西甜丝丝地塞进来。
走进厨房,把沾了泥的草莓洗干净。草莓大多数只有尖头是红的,越靠结缔的部分越青白,不用想都知道是酸的。
敖凛却端了一盆草莓,一只小碗,沉默地坐在应桃面前。
那是一碗白砂糖。
草莓没有熟,酸得倒牙,敖凛沾了白砂糖一个一个吃掉了。
一只也没有剩下。
生活很酸,但我可以自己加点糖。
敖凛垂着眼睛说:“……我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应桃扭过头,掩去被水浸湿的眸子。
他们两个,都不舍得让彼此的心意落空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游刃有余是保护,手忙脚乱才是爱情呀
昨天咕了,今天多更点呜呜呜
第60章 跟我回去做菩萨不 你很懂事,让我舒心
御景湾小区紧邻商圈, 高层视野开阔,楼下花园锦簇,五年前刚一开售就成了滨南的房价“楼王”, 如今在二手房交易市场依旧火热,时不时还有新住户搬进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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