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水合把事情一股脑推给皇弟后,神清气爽潇洒离去,留着可怜的皇弟一个人面临日益接近的秃头危机。
黎水清捏着笔批了一会儿奏折,一名穿着轻甲的侍卫匆匆走到近前,他头也不抬地问,人走了?
回陛下,探测灵器一盏茶前停止发出声响。
那应当是走了。黎水清放下毛笔,抬手揉了揉额角,唉,当皇帝可真是个麻烦事,希望那位道君能领会朕的意思吧。
被皇帝寄予重望的某位道君刚拎着徒弟、避着守卫翻过了宫墙。
师尊一直被拎着后领也没任何反应的徐容忽然开口唤他,眼神空茫,以黎家兄妹的修为是发现不了你的,对吗?
一般而言。殷琅淡淡道。
一般而言。徐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扯了扯嘴角,就是说,有做戏的可能。他们当我是傻子?我亲耳听到黎白苏将我
徐容忽然住了口,微微垂下头,轻声道:是我太过激动,师尊恕罪。
亲耳听到黎白苏将他如何?
殷琅微抬眼眸,懒散敷衍的神色略略收敛,事关重大,没有明白确实的证据,还是不要妄下定论了。这一遭多少也算得了些线索,不算白跑一趟。宗门演武不日即将开始,我们没有更多时间去深入调查一番了。
秦珣才从陆长风那里出来,迎面就拎着便宜师弟晃悠回来的师父。
咦,这么巧。正好,省的为师再走一趟华元殿找你了。沈慕玄甩手把人丢给了秦珣,压根不管俩徒弟听完是什么心情,为师要去闭关了,宗门演武你照看着点你师弟,没有大事别来烦我。
秦珣神色微动,您有突破前兆了?是要在宗门内闭关还是像以往一般?
和以前一样。沈慕玄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声音不高不低,远远传来却在耳边每个字都听得清楚,有些个东西出来了,天玑峰的空气都要不清新了。为师得去你谢师叔那边暂避一避,会赶在仙门盛会前回来给你们撑腰的。
走出山脚不远,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雪白的衣袖,慕玄,你就这般不想见我?
正试图把自己从师兄手里放下来的徐容与死死揪住师弟衣领坚决不撒手让他去打扰师父的秦珣同时停住,同步扭过头,目光灼灼盯着那只咸猪手,几乎要把淡青的衣袖盯出洞来。
沈慕玄垂眸扫过那绣着精致家纹的青色箭袖,伸出左手一点一点坚定地将臂上粘腻的触感扒开,抬起头一字字咬得清楚,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你还要跑到我面前来碍眼,欠骂啊?
封江城脸色逐渐难看,沈慕玄,我是你师尊。你这是对师尊说话的态度吗!
呵。你可真好意思提师尊这个词,封江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哦,算了,你本来也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我和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费什么话。沈慕玄嗤笑一声,挥袖打开封江城要伸出过来的手,大步远去。
封江城胸口剧烈起伏,五指成抓,掌心灵力涌动,抬手就去抓他的左肩,沈慕玄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肩膀下沉,伸手虚里一抓,剑鸣声中天玑剑在握,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撩出。
封江城万万没想到他一言不合竟然直接拔剑,猝不及防之下从右肩到手腕被划出狭长伤口,鲜血喷涌转瞬染红了半身青衣。
沈慕玄收剑归鞘,冷冷道:别拿你脏手碰我。再有下一次,我连你胳膊一起剁下来!
谈事情谈到一半,师尊却忽然消失不见,顾扶轩急急赶来就见到这一幕,当下心脏停跳一瞬,快步上去仿佛不经意地拦住了封江城看沈慕玄的视野,摸出九转愈灵丹呈上,低声劝道:师弟此去遭了围攻,心气不顺,您莫要与他多做计较。
封江城神色冷硬,急喘几口才勉力平复,冷静道:慕玄,封氏家主前些日子曾来拜见过我。
沈慕玄走出去两步又停住,淡淡哦了一声,我知道啊。
他全然无视了顾扶轩焦急的示意,慢吞吞回转过来,俊秀面容上笑意全无,淡淡直视着封江城,我宰了他们家一个无礼的金丹小子,怎么,封老祖想替后辈出气啊?
他在岳青城大闹了一场,又根本没有掩饰身份的意思,还没走到黎都事情就传到了顾扶轩耳边。还没清净个几年,师尊一出关这两人就又开始针锋相对,久违感受到了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的滋味,顾扶轩这一遭却敏锐察觉到了些许与往日的不同。
以往师弟闹归闹,却何曾有过这等折腾到见血、甚至拔剑打伤师尊的地步?
总感觉自师弟从北禹城归来后,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不经意间改变了。
封江城哑声道:我叫他们从此无需再来找我,几千年的庇佑,早已还完了那百年的照顾情分。
他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右臂,紧紧盯着沈慕玄平静无波的黑眸,深吸一口气,封氏与你,我何曾让你吃过半分苦头?慕玄,你真的看不懂我待的心吗?
沈慕玄叹了口气,在场几人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与动作上下起伏不定,认识了你几百年,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封长老并非传言中那般霸道不讲理,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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