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总……”高一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厉憬衍没有作声，沉默地推门下车，一步步走向了民政局门口的慕时欢。
    站定。
    他看着她，慕时欢抬眸，不避不让和他对视，面无表情。
    “走吧。”厉憬衍开口。
    收回视线，他抬脚往民政局里走。
    一切都已安排好。
    早就等待多时的工作人员迎接两人进去，没有去办理证件的大厅，而是去了一间小型会议室。
    “慕小姐，厉总请我来的。”宋歌站了起来。
    慕时欢眸光微动。
    宋歌的对面，是韩霆。
    “厉太太，”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韩霆解释，“这是离婚协议书，包括当初您和厉总结婚时签下的其他一些东西，您看一下，没问题便可以签字了。”
    慕时欢没有动，自然是宋歌替她接过。
    “我看过了，没问题，”宋歌在她身边低声说，“需要再看一眼吗？”
    慕时欢摇头。
    “不用，”有些微哑地吐出两字，她平静地接过协议，“给我笔。”
    “好。”
    协议放在桌上，宋歌帮忙指出要签字的地方。
    “刷刷刷——”
    慕时欢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笔放下，气氛诡异。
    民政局工作人员莫名觉得背后发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要办理离婚的两人，除了心中暗叹一声再无其他。
    “厉总，厉太太，请稍等。”她公事公办地说。
    “麻烦了。”慕时欢背对着厉憬衍，说的平静。
    “那麻烦两位把证件给我。”工作人员有些紧张地说着。
    “在我这。”厉憬衍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低沉，把所有的证件递给了工作人员。
    慕时欢也适时把自己的证件给她。
    工作人员接过，连忙去办理相关事宜。
    韩霆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又看向宋歌，本想找借口让她跟自己出去，但转念一想，她不会，而且男人大约也不愿，最终作罢。
    于是，会议室里的气氛愈发诡异。
    无人说话。
    安静的似乎有些让人透不过气。
    直到工作人员的去而复返。
    “麻烦两位签字。”
    厉憬衍接过纸张，没有看慕时欢一眼，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慕时欢亦是。
    又过了没多久，终于——
    “厉总，厉……”差点就习惯性地喊出厉太太三字，工作人员紧张懊恼，连忙应下，改口，“慕小姐，这是离婚证。”
    她分别递给两人。
    慕时欢低眸。
    不曾见过和他的结婚证，却见证了离婚证的产生。
    “谢谢。”她接过，压下某些情绪，对宋歌说了声走吧，之后率先离开。
    宋歌朝厉憬衍微微颔首，而后跟在她身后离开。
    “厉总。”韩霆提醒他拿离婚证。
    厉憬衍目光这才下移。
    “麻烦了。”他淡淡地对工作人员说了句，而后修长手指将离婚证接过。
    转身，他同样离开。
    韩霆心中叹息，跟上。
    走出民政局门口，厉憬衍恰好看到慕时欢上车的背影。
    不出几秒，那辆车驶离。
    她再也看不见。
    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厉憬衍收回了视线，缓步走向对面的宾利。
    上车，他淡漠地吩咐：“去公司。”
    高一下意识看向跟上来的韩霆。
    韩霆冲他微微摇头。
    高一噤声。
    黑色宾利启动，沉默地前往厉氏。
    厉憬衍坐在后座，闭上了眼。
    逼仄的空间里，气压极低。
    而这种气氛，一直延续到厉憬衍到达公司开始处理事务。
    莫远身为他的特助，虽然今早没有到现场，但民政局那边是他安排的，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板看起来很平静，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
    只是……
    他面前的文件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
    莫远心中叹息。
    “厉总？”他出声。
    厉憬衍回神，眼睫下垂扫去暗色：“还有事？”
    莫远：“……”
    “文件……”他提醒。
    厉憬衍扫了眼桌上的文件，没说什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而递给他。
    莫远接过，但没有马上走。
    “厉总，”到底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不仅仅是特助，他壮着胆子说，“其实，如果您舍不得和太太离婚的话，完全可以不答应。”
    他很愁：“离了婚，万一太太走了呢？”
    “你以为不离婚她就不会走？”厉憬衍波澜不惊地将他打断。
    莫远一怔。
    “答应了她的。”
    “可……”
    “剩下的事，你处理好。”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厉憬衍说。
    莫远知道他的意思。
    离婚的事，太太之前闹出的“绯闻”，还有其他种种都需要善后，毕竟坐在这个位子，婚姻情况的变化不单单是影响个人。
    该压的压，该处理的处理。
    “我明白，您放心。”他低声说。
    “出去吧。”
    “是。”
    莫远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
    “厉总，明天的出差需不需要……”
    “一切照旧。”
    “……好。”
    莫远很快离开，门被轻轻带上。
    厉憬衍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久久未动，他的神情也依然平静，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偌大的办公室里，极为的安静。
    直到，厉老爷子的来电打破这份窒息沉默。
    厉憬衍没有不接。
    “您有什么事？”他语调极淡。
    厉老爷子本来准备好了一堆质问的话，但听到他声音的这一秒，什么都没了，就好像气球被戳破一般。
    “离婚了？”他叹了口气，问。
    厉憬衍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虽然老爷子早被他架空权利，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会知道。
    “嗯。”
    厉老爷子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时，他有些生气：“当初不是怎么都不肯和她离婚？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了，倒是肯离了？那你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厉憬衍漫不经心：“当初您那么防着我，勾心斗角，我还收拾了三叔，如今您怎么又关心起我来了？”
    厉老爷子恼：“你……”
    可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个所以然来。
    “随你怎么说！”他负气一般，“行了行了，我不管你，你们谁的事我也不管！”
    说完他就掐断了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声钻入耳中，厉憬衍的神色依然没有变化。
    他很平静地把手机扔在了一旁，而后开始处理工作。
    完全不受任何影响的模样。
    ……
    律师事务所还有事，宋歌下了车，没有再陪慕时欢。
    她清楚，慕时欢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虽然她担心她，但她更尊重她的意愿。
    “有事打电话给我。”最后她说。
    慕时欢点了点头：“好。”
    声音依然有些哑。
    宋歌让司机开车，目送慕时欢离开。
    慕时欢报了公寓的地址后便看向了窗外，面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想到上车的地点是民政局外，想了想，安慰道：“小姑娘，人这一生啊，会遇见很多人，有的有缘分，有的没有，但也别太难过，总会遇到有缘的能在一起一辈子的。”
    慕时欢一怔。
    睫毛颤了颤，她下意识看向司机大叔。
    司机大叔微笑：“别难过，都会好起来的。”
    都会好起来的……
    会么？
    慕时欢恍惚地问自己。
    而后，她重新垂下了眸。
    窗外风景不断倒退，速度很快，人来人往，景色各异。
    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风景会变，人也会。
    ……
    慕时欢回到了公寓。
    早上她没有让黎烟陪她去民政局，找了借口说想吃东西，黎烟便亲自去买了。
    此刻她还没回来。
    偌大的公寓极其的安静。
    慕时欢拉上窗帘，脱了大衣，换上睡袍，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
    昨晚，她整晚没睡。
    她需要睡一觉，必须睡一觉。
    强迫着自己闭眼，强迫着将脑中所有的东西甩出去，慕时欢一遍遍地给自己催眠。
    不知是否是因为一夜未眠太累，还是终于离了婚让她没了紧绷，渐渐的，困意袭来，她确实睡着了。
    没有做梦。
    什么都没有，她很安稳地睡着。
    只是终究睡不长，醒来时发现才不过十二点，也就两个小时而已。
    慕时欢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吊灯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坐了起来，赤脚踩在地上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冲了一个热水澡。
    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她打开卧室门。
    却是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厉念淮。
    厉念淮一见到她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阳台那移门推拉，黎烟握着手机走过来，没有刻意压低语调，说：“回来时遇上的，怎么也赶不走，一定要见你。”
    顿了顿，她问：“睡得怎么样？”
    慕时欢语调平静：“还好。”
    黎烟细细将她打量：“我去拿甜品，顺便让私厨送午饭过来，”怕她拒绝，她补了句，“陪我吃，我还没吃呢。”
    慕时欢知道她担心自己。
    “那你多叫两个我爱吃的菜。”她努力扬起笑脸，不想闺蜜为自己难过。
    “好，给你倒杯水。”
    “嗯。”
    黎烟倒了杯水递给她，慕时欢不客气地接过，确实有些渴，她喝了很多。
    喝完，她才看向厉念淮，问：“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