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郁临商的嗓音是一贯的令人舒服的温和，一种生在骨子里的绅士修养，“于乔家里出了很严重的事不得不回去，所以她暂时没办法过来了。”
    他顿了顿：“很抱歉，重新找一个值得信任的合适女保镖需要点时间，不如我让赵杨先过来，你看怎么样？”
    于乔就是昨晚他离开前说的保镖，而赵杨则一直跟在郁临商身边。
    慕时欢回神，轻声拒绝：“不用了，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但……”
    “没关系的，”慕时欢重复，唇角溢出些许笑意，“你帮了我这么多已经够麻烦你了，回来这里，你该相信我，我有能力面对一切。”
    郁临商仍是不放心：“真的？”
    “嗯。”
    郁临商似乎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点头说：“那好，不过于乔那会尽快处理完家事过去你那边，我这边也会尽快，争取下周过来看你。”
    慕时欢本想说不用，他忙的话不用多顾及她。
    然而脑中忽然想到慕斯年所说的下周……
    “好。”最终，她咽回了原先的话。
    “时欢。”
    “嗯？”
    郁临商轻笑着说：“你可以信我的。”
    只这一句，没有多余的话，但两人都懂。
    慕时欢抿了下唇，垂眸说：“嗯。”
    郁临商那边似是有人叫他。
    “时欢，我这边有点事先去忙，晚点再给你打电话。”他说。
    慕时欢点头：“好。”
    两人又说了句，通话结束。
    慕时欢将屏幕暗下去的手机放到了一边，靠在枕头上，她望着天花板不言不语。
    片刻后，她重新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嗓音极其的冷漠：“帮我查查慕暖现在的情况。”
    ……
    国外。
    慕暖呆呆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直到手机不停振动。
    她没什么表情地划开，根本不曾细看一眼打来电话的是谁：“喂……”
    几秒后。
    蹭的一下，慕暖站了起来，呼吸急促！
    “你……你说什么？”话出口，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乔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慕暖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难堪表情，她连忙放下东西走了过去。
    “暖暖？”一碰到她的手才发现她的身体抖得厉害，乔霜眉头紧皱，“暖暖！”
    慕暖的手垂了下来，电话已被对方挂断。
    乔霜担心，意图拿起她的手机查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谁打来的电话？你哥吗？他说什么了？还是……”
    “不是。”
    似乎带着极力隐忍克制的声音响了起来。
    乔霜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
    “慕时欢……她没死，不仅没死，还回到了厉憬衍身边。”
    冷不丁的一句，将乔霜的话截断。
    她震惊。
    好两秒，她才反应过来，不自觉拔高了声音：“慕时欢没死？！她回江城了？她出现了？！”
    “……是。”
    慕暖僵着身体，一动不动，表情像是麻木却无法用精准的词语形容。
    空气突然静滞，没人说话。
    半晌，乔霜突然恨恨说：“她为什么没有死？她真是命大啊，果然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
    无意识的，她死死抓住了慕暖的手。
    “暖暖，你怎么想的？”近乎逼问。
    她的力道太多，多少有些痛感，大脑一片空白的慕暖终是回过了神，清明渐渐回归。
    她低眸看了眼手机。
    “没怎么想。”她波澜不惊地说。
    乔霜却是不信，更是生气，恨铁不成钢：“没怎么想？！她把你害成这样，你竟然说没怎么想？！”
    害……
    慕暖呼吸微滞。
    “我……”
    乔霜眼中尽是恨意，她字字清晰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慕时欢带给了你什么？如果不是她，嫁给厉憬衍的难道不是你？可因为她的出现，你彻底失去了厉憬衍，还让他厌恶你！”
    厉憬衍和厌恶两词分明是两把匕首，快准狠地重重刺在了慕暖心上。
    那是她的禁区。
    这一年，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厉憬衍，逼着自己遗忘他。
    她以为她做到了。
    但现在……
    “你好好想想，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会被关去精神疗养院饱受折磨！如果不是慕时欢，她明明不是慕家人，却抢占了你的所有，害的你我有家不能回，被家里人抛弃……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慕时欢啊！”
    双眸猩红，乔霜叫她：“暖暖，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难道你甘心这一辈子都被慕时欢踩在脚底下吗？你忘了因为慕时欢，厉憬衍是怎么对你的了？”
    厉憬衍……厉憬衍……
    又是他的名字。
    恍惚间，一年多前所受的屈辱清晰重现。
    她被他留在包厢里，他对她所要的负责视而不见，任由流言满天飞，而后在最后关头，拿出证据打官司告她，而后……他们掉进他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里。
    最后，是她被扔进精神疗养院……
    那是一段她不愿回首的记忆。
    她最深爱的男人，是他……
    时至今日，她仍然清楚记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冰冷厌恶毫无感情。
    心，倏地颤了颤，跟着，慕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暖暖！”冷不丁瞧见她这样，乔霜被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扶住她在椅子上坐下，“你怎么了？”
    慕暖死咬着唇猛烈摇头。
    乔霜蹲下，握住她的手：“暖暖……”
    许久，慕暖似乎才从恐惧中恢复过来，但她的脸色依然很白。
    她反抓住乔霜的手摇头：“如果我们再对慕时欢怎么样，哪怕只是一丁点手脚，厉憬衍都不会放过我们，绝对不会，他绝对会让我们后悔的。”
    说话间，她的呼吸已然急促甚至是紊乱。
    乔霜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机上。
    “暖暖，是谁给你打的电话？是你哥吗？”她换话题问。
    慕暖双眸的焦距并没有恢复。
    闻言，她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乔霜意识到了什么。
    “以前这个神秘人也给你打过电话，和你合作，对不对？”她迅速抓住了关键。
    合作……
    慕暖一怔，双眸焦距开始恢复。
    乔霜盯着她。
    须臾，慕暖终是缓缓点头：“……是。”
    “暖暖，”乔霜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不再情绪激动，而是尽量冷静地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个神秘人总是找你，总是针对慕时欢？”
    “我……”
    “因为这个神秘人和慕时欢，或者说和厉憬衍也有仇，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不会那么针对慕时欢，想要她身败名裂，想要她死。”
    越分析，乔霜越冷静，大脑也前所未有的聪明起来。
    “厉憬衍是什么人你我我清楚，在江城谁给算计他？就是厉家那些人还不是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厉克周……他的三叔，你忘了吗？他什么下场，厉憬衍什么手段？”
    乔霜忽的就冷笑了声：“但就是这样的厉憬衍，一年前不也没保护好慕时欢，还不是让慕时欢出了事，失踪了一年？”
    慕暖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乱。
    她舔了舔不知何时干燥的唇：“他……”
    想说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只是攥紧了手指，任由指甲掐入掌心中印出道道痕迹。
    “暂且不提他对慕时欢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乔霜重新看着她说，“暖暖想想，如果不是神秘人的势力和厉憬衍旗鼓相当，厉憬衍怎么可能让慕时欢出事？”
    慕暖看向她。
    像是出了口气，又像是其他，乔霜冷笑了声：“能这么对付厉憬衍或者慕时欢，一定是两人以前的仇人，你可别忘了，这两人都不是在江城长大的，慕时欢更是身份不明。”
    “这个神秘人到现在都能联系到你，还说明了一件事。”她眯了眯眸。
    慕暖下意识追问：“什么？”
    一字一顿，乔霜认真地说：“厉憬衍还没查出他的真实身份，或者是查到了，还没找到他在哪里，这个神秘人太过神秘，狡兔三窟，同时势力极大。”
    “他一再地利用你对付慕时欢，那么，我们何不反过来利用他帮我们报仇呢？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得益的就是我们。”
    “报仇……”慕暖低声重复。
    “是，报仇！”一只手悄然紧握，乔霜恨恨地说，“是慕时欢和厉憬衍把我们害成今天这样的，我们当然要报仇！暖暖，联系那个神秘人！”
    慕暖忽而摇头。
    乔霜以为她还不愿意。
    “暖暖！”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难不成你还对厉憬衍心存幻想？你忘了他怎么羞辱你的了？最好的报复，难道不就是让他离不开你？！”
    慕暖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的，我……我的意思是，我没办法联系那个神秘人，每次都是他主动联系我，打来的号码也永远查不到。”
    乔霜皱眉，但很快，她重新舒展，自信地说：“没关系，他还会找你的，我们要耐心。”
    想到什么，她又问：“对了，和你哥打电话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告诉你慕时欢回来了？他知不知道？”
    慕暖摇头：“没有，他应该还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乔霜追问。
    慕暖咬了下唇，说：“他说下周是父亲生日，问我想不想回去？如果想，他来想办法。”
    乔霜想也没想就说：“当然要回！”
    ……
    江城，医院。
    慕时欢决定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