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厉憬衍没有抬头，视线依旧落在正在处理的文件上，嗓音很淡。
    慕暖一颗心犹如倏地被揪住。
    疼。
    咬住唇，她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一瞬不瞬幽幽地望着他。
    半晌。
    厉憬衍终是抬头。
    皱眉，他迎上她的视线。
    “怎么了？”他问，语调依然很淡，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慕暖只觉一股浓烈的酸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她想笑。
    可，她笑不出来。
    “最近……还好吗？”她望着他。
    厉憬衍眉头皱得更紧了，嗓音也跟着淡了不少：“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呵。
    睫毛微颤，慕暖自嘲：“憬衍，什么时候，我们变成了这样？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而见了面，第一句竟然是我问你最近如何？”
    伸手，她指腹抹掉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眼泪。
    她努力维持着微笑：“以前，我们不这样的，哪怕你忙工作，也不会对我这么冷淡，我们一周也会有几次见面。”
    很想不计较，可眼圈还是迅速变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柔柔的嗓音，一字一顿：“什么时候变的呢？大概……是从慕时欢重新出现后吧，她回来不到一个月，我和你……”
    一些话堵住，如鲠在喉。
    可她还是说了。
    “还打算和她离婚吗？还是……”她轻轻地说着，唇角的笑容也渐渐变得明显，“需要我退出，成全你们？”
    想到什么，她自嘲的弧度愈发明显。
    “不对，也谈不上退不退出，毕竟……你和她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我呢？我……”
    “慕暖，别和我闹脾气，”厉憬衍皱着眉打断她，眉目幽暗，“你只需知道，她和你没有可比性，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变。”
    她闹脾气？
    没有可比性？
    是这样么？
    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拿着包包的一只手悄然紧攥，慕暖反问：“是吗？”
    “是。”
    “可我仍没有安全感。”
    气氛，僵滞。
    男人的视线愈发幽沉，薄唇似乎也抿成了条直线。
    抹掉眼泪，慕暖别过脸，看向窗外，尽管努力克制，但嗓音依旧微颤：“昨晚……我打过电话给你，是……慕时欢接的，你知道吗？”
    沉默，蔓延。
    半晌。
    “抱歉。”厉憬衍沉声说道。
    心，颤得更厉害了。
    “抱歉什么？”慕暖止不住地自嘲嫉妒，“抱歉没接我电话？还是抱歉慕时欢那么晚和你在一起？甚至……在同一张床上？知道那时我什么感受吗？又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期待你回电话？”
    她重新转过头。
    “憬衍，”她努力扬起嘴角，“我知道你我的感情，我也清楚该相信你。可憬衍，我是女人，当我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和……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嫉妒，我没有那么洒脱大度。”
    没等他回答，她又迅速说道：“我知道，今晚你来接我一定是爷爷跟你说了什么，是他逼着你来的吧？没关系，我不喜欢勉强你，等会儿……等会儿我会和我哥一起。”
    故作坚强，她幽幽注视着他。
    “一定要和我闹脾气？”
    气氛，逐渐压抑。
    唇瓣微颤，慕暖失笑，温柔的嗓音中带着心碎和委屈：“憬衍，你明知道，我不是闹脾气。”
    ……
    直到了山庄，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不愉快的气氛笼罩了一路。
    才下车，恰好慕斯年的车也远远过来了。
    慕暖只当看不见厉憬衍的眼神和他的手，径直走向了慕斯年。
    “哥……”她垂眸，微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强忍住颤音低声道，“我们进去吧，今晚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慕斯年挑了挑眉，掀眸朝厉憬衍望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慕斯年微笑：“好。”
    路过厉憬衍身旁时，慕暖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倒是慕斯年朝他颔了颔首算是打招呼。
    厉憬衍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
    没有急着进去，他懒懒倚在车身上，捻出一根烟点燃，漫不经心地抽着。
    烟雾徐徐，他眸色暗如泼墨，容颜愈显模糊，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呵。
    他嗤笑，眼中深深慢慢皆是讽意。
    ……
    吴家重孙的周岁生日宴在山庄一个宴会厅举行，而山庄属于江城久负盛名的度假村内，所以即便只是一个宴会厅，便奢华尽显。
    厉憬衍进去时，宴会厅内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最中央，吴老爷子正抱着自己的重孙乐呵呵地和人聊天，几人时不时地逗弄一下宝宝，气氛甚好。
    厉憬衍走过去打招呼。
    “吴爷爷。”
    吴老爷子一见厉憬衍，笑意深了几许，眼中毫不掩饰赞赏之意：“憬衍来了？很久没见了吧？最近是不是很忙？”
    厉憬衍笑笑：“还行。”
    吴老爷子一脸感慨：“那就是很忙了，这厉氏啊，幸亏有你，我常和你家老头子说，要是你是我孙子该多好，”笑了笑，他露出老小孩的得意，“不过我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不来，他啊，就是嫉妒我比他先有重孙。”
    厉憬衍笑而不语。
    有其他人过来打招呼看宝宝。
    厉憬衍见状，说道：“吴爷爷您先忙。”
    “行。”吴老爷子笑呵呵点头。
    想到什么，他忽然叫住他。
    “憬衍。”
    “嗯？”
    吴老爷子炫耀似的看了眼怀里的重孙：“要不要抱一抱宝宝？你也三十了，也该成家立业要个孩子了，你和慕家丫头什么时候有好消息啊？”
    厉憬衍顺着他的视线垂眸。
    像是有感应般，那小孩正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自己，一副好奇打量模样，他的嘴巴则吧唧吧唧咬着肉嘟嘟的手指，看着煞是可爱。
    “抱抱？”吴老爷子笑呵呵道。
    厉憬衍回神。
    “暂时不了，”敛眸不动声色遮住最深处的幽暗，他淡笑，“怕抱不好。”
    吴老爷子闻言也没勉强。
    又说了两句，厉憬衍离开。
    只是……
    那小孩软软的模样却像是刻在了他脑海里一样。
    这次的生日宴虽说低调，但还是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包括一些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所以熟面孔也很多。
    但厉憬衍只嫌没意思。
    一手插兜，一手端着酒，他走到了宴会厅外边的花园漫不经心地喝着。
    “一个人喝酒不觉得没意思？”慕斯年端着酒杯走近。
    “还行。”厉憬衍没看他。
    慕斯年轻笑，走到他身侧站定，目光一起看向前方。
    “和暖暖吵架了？”抿了口酒，他问。
    厉憬衍神色未变，始终很淡。
    “没有。”他答。
    慕斯年笑：“是么？那她为什么不开心？今晚这种场合又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强颜欢笑……别说我看出来了，其他人也快了。”
    厉憬衍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你想说什么？”
    慕斯年没有马上应声，而是不疾不徐喝了口酒，任由醇香沁入他的味蕾后，他才漫不经心地开腔：“因为慕时欢吧？我知道她回来了。”
    凉风习习，两人身姿挺拔。
    再开腔，慕斯年淡淡的嗓音里缠绕了些寒意：“如果不是我逼问暖暖，慕时欢回来这事，你打算瞒多久？老厉，你在想什么？”
    “时候不到。”厉憬衍情绪没什么起伏，没什么解释。
    慕斯年捻了根烟出来，不紧不慢点燃。
    “她怎么说也是我慕家人，”神色懒懒地吞云吐雾，他说得漫不经心，“既然回来了，就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什么时候带她回家，见见她爷爷？”
    厉憬衍淡漠侧眸。
    慕斯年轻笑：“慕杭远再怎么样都是她爷爷，这点关系，永远抹不去，不是吗？更何况，医生曾经说过，慕杭远是有恢复的可能的，多见见亲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顿了下，他似笑非笑，提醒：“名义上，你不也得叫他一声爷爷？”
    四目相对。
    两人眼眸都幽如深渊，怎么也忘不见底。
    “你也说了，只是名义上。”浑不在意地扯唇，厉憬衍嗓音淡淡，只是眉目间掠过了一抹讽意，“他配我叫他一声爷爷？”
    “那你和暖暖呢？”
    厉憬衍没作声。
    夹着烟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慕斯年唇角笑意渐深：“算了，这是你和暖暖之间的事，虽然我是她哥，但在感情面前终究是外人，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手，随你们怎么闹。”
    他说完就要转身。
    “对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站定，“前段时间见到你三叔，我顺手送了个人情给他，跟你说一声，别误会影响了我们兄弟感情。”
    “没事。”厉憬衍答得云淡风轻，丝毫不放在心上。
    慕斯年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唇角噙着笑意慢慢往宴会厅里走去。
    夜凉如水。
    厉憬衍点了根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直到抽完才重新返回。
    刚进去，就有常组局一块玩儿的人朝他招手。
    “老厉！这儿！”
    厉憬衍睨了眼，不疾不徐走过去。
    才走近，就见喊他的那人朝他挤眉弄眼一副八卦兮兮模样：“老厉，告诉我们呗，容修寒是不是真隐婚了？听说上次圈儿里聚会，他老婆跟着唐遇一块儿出现，见过的都说她漂亮，还说比当年总缠着你的慕时欢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