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慕时欢气得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完整。
    狭长的眼眸望着窗外，厉憬衍双腿交叠坐在后座，青白烟雾从他的唇间鼻息间逐渐散开，更是为他平添了一股成熟深沉的气息。
    怎么看都是一副颠倒众生的贵公子模样。
    只是，从他薄唇间吐出的每个字，却是说不出的恶劣——
    “报复你，你也得受着。”
    慕时欢气得直恨恨磨牙。
    混蛋！
    她张口就想骂回去，骂他算什么男人只会为难她，然而这话在嗓子眼徘徊了几秒，忽然间，她计上心来。
    “哦，”她扯唇，皮笑肉不笑，嗓音也刻意柔软娇媚了几分，“那你以后有的忙了呢，只要你一天不答应离婚，见一次你的心上人，我就欺负她一次。”
    想到什么，她又笑盈盈地补了句：“谁让我是厉太太呢，就算顶着这个身份不能为所欲为，收拾小三儿总是绰绰有余的呀，只能委屈你的心上人在阴沟里呆着了。”
    话落，无人说话。
    慕时欢长舒了口气，终于觉得稍稍出了点儿气，想也没想的，她又朝空气做了个鬼脸，也没去想那讨厌男人是否看得到。
    她得意地哼了声。
    却不料——
    “看来卖唱的钱，厉太太是不想要了。”
    轻慢薄凉的一句，缠绕着若有似无的低笑，犹如一桶冷水，猝不及防当头泼下，瞬间浇灭了慕时欢心底刚刚升起的得意雀跃小火苗。
    呼吸一下滞住。
    她瞪大了眼，随即，胸膛不受控制起伏，好几秒，她才气愤不已艰难地挤出他的名字：“厉、憬、衍！”
    厉憬衍扯了扯唇，缓缓吐出烟圈。
    “厉憬衍？不叫我老公了？”他凉笑，眼角眉梢皆是深深慢慢的嘲弄。
    明明他的嗓音中分明带着轻鄙嘲笑，可偏偏，老公两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无法言喻的其他意味。
    慕时欢的脸瞬间涨红。
    是羞愤，也是讨厌。
    她想说和他没关系，可话到嘴边，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且，她脸上的温度竟还有莫名其妙上升的趋势，怎么也控制不住。
    一时间，她的呼吸急促到紊乱。
    厉憬衍浅吸了口烟：“要么，抄完，要么，别想把钱要回去。”
    嗓音愈发凉淡，但其中的不容置喙和强势又是那么明显。
    “你！”
    “厉太太，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惹恼我的后果，你知道的。别犯蠢，懂？”
    慕时欢攥紧了拳头，气得咬牙切齿。
    “啪！”
    她直接掐断电话，泄愤似的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混蛋！
    厉憬衍混蛋！
    “嘟嘟嘟——”
    忙音声传入耳中。
    厉憬衍哼笑，直接把手机扔还给莫远。
    莫远接住。
    “厉总？”
    “什么时候她能吩咐高一高二做事，还能找唐遇了？嗯？”撩唇，厉憬衍淡漠地睨向莫远。
    莫远：“……”
    好好的，他多嘴说话做什么？他就该一路沉默！
    “啊……厉总，”大脑飞速运转，他正襟危坐，震惊反问，“难道不是？”
    “呵！”
    厉憬衍冷笑，视线凌厉。
    莫远假装看不懂，作势一番思考，装出一副不了解老板心里在想什么从而愧疚的模样：“对不起厉总，是我想错多嘴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再装。”
    “……”
    莫远闭嘴。
    窗外夜景不断后退，厉憬衍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下，显得愈发让人看不透，尤其是他那双眼，说不出的晦暗难辨。
    鬼使神差的，莫远开口：“厉总，其实……难道您没有发现吗？您对太太……开始纵容了。”
    就您刚刚和太太通话的态度，和两年前结婚那会儿可一点都不一样，和太太刚出现时也不同，不像是有着仇恨，反倒像是……调情逗弄。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
    厉憬衍眸色幽暗地睨他。
    莫远一本正经：“比如说，您都让太太住在南山别墅了，还让高一高二……”
    “让她住在南山就是纵容？”厉憬衍忽的冷笑打断他的话，“莫特助，我看你是想放假了。”
    莫远：“……”
    气氛似乎变了变。
    莫远硬着头皮想解释，却不料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忽的发现后面有辆车很不对劲。
    电光火石间，他眼皮狠狠一跳，对着司机大喊：“有危险！”
    ……
    南山别墅。
    慕时欢气得在卧室里直走了好几圈。
    她好不甘心！
    可是……可是……
    “太太，”一旁的徐姨心疼极了，“不然……”
    “我抄！”逼着自己硬生生深吸了口气，慕时欢咬牙切齿吐出两字，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她是为了要回她的钱，才不是迫于那男人的威胁！
    她如是安慰自己。
    徐姨想说什么，但总觉得自己的立场又不能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把六本不同版本的道德经放在茶几上后，她安慰道：“那太太，我……我下楼给您做点好吃的，或者小零食。”
    慕时欢知道徐姨的意思。
    她张了张嘴。
    最终……
    “不用了，”她摇头，情绪忽然由气愤变为失落，“抄经书的时候要诚心要认真，不能吃东西，等……等抄完再说吧。”
    这话，还是小师兄那个小老头抓到她吃零食教育她说的，只不过每次她都仗着师父疼她，嘴上答应了，但下一次还是会再犯。
    而现在……
    “不用了……”她重复。
    “好……那我先备着。”徐姨只能这么说，瞥见慕时欢走向了茶几那，她下意识看向浴室，纠结两秒，到底还是出了声，“太太，我把您的衣服拿下去洗吧。”
    慕时欢闷声道：“谢谢徐姨。”
    “不客气的，太太，这是……我应该做的。”
    徐姨应下，随即走到浴室把她换下的衣服拿了出来。
    “太太，那……我先下楼了。”
    “嗯。”
    很快，徐姨便抱着衣服到了楼下，又去了车里把太太带回来的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拿了出来。
    最后……
    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唉。”她叹气摇头，尽管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吩咐她做这些事，但还是发了短信给厉憬衍，告知他现在的情况。
    那边没有回复。
    徐姨也没有在意，看了眼二楼方向后，她又叹了口气，最后走去厨房准备慕时欢爱吃的。
    二楼，卧室。
    气愤、失落、委屈等等情绪糅合在一块儿，在慕时欢胸膛里横冲直撞着，导致她根本静不下心来抄写道德经。
    她很气恼自己总是轻而易举就被男人气到失控。
    越想，越烦躁。
    慕时欢盯着茶几，忽的把道德经放到了一旁，把用来抄写的纸放在了最上面。
    深吸口气，强行压下那股肆意妄为的情绪，半晌，她提笔在纸上写到——
    “师父、小师兄：见字如面，你们现在在哪里？还好么？我很想你们……”
    笔顿了顿，她盯着这行字，最终赌气般划掉，又重新拿了张纸出来。
    “师父，今晚……我差点被人算计，掉入别人的陷阱里，本来我不知道的，直到我在外边儿看到那个总是叫我小道姑的二世祖，我就……就突然猜到了，我没那么笨的。”
    “师父，你放心，我没让人随便地欺负我，但是……”
    笔停下，慕时欢咬唇，内心深处忽的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难过，而她……很排斥这种情绪。
    “我好像不喜欢，也不能接受今晚的自己，我在那些人面前演戏了，我以为我不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那时候我还在想，他们口中从前那个我，到底有多坏？”
    写下这些的时候，一股酸意不受控制地涌上了眼眶。
    吸了吸鼻子，慕时欢胡乱抹掉，可脑海中师父曾经笑她太单纯心软善良的话却在下一秒一遍遍地回荡着，似乎在嘲笑她，同时折磨她的内心。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位慕小姐，更讨厌那个讨厌男人厉憬衍。不肯离婚的是厉憬衍啊，那位慕小姐为什么不找他，为难我算什么？她以为我就那么笨猜不出来今晚遇到的事儿是她安排的么？”
    “……师父，我觉得脑子很乱，感觉……有好多好多的疑点。我不明白，既然他们口中曾经的我那么坏等于是声名狼藉，那为什么很少人认识我？还有，为什么……为什么我总容易忘记一些事，上次被绑架最后的事我想不起来，我怎么让那个二世祖摔倒的也想不起来，还有，那个讨厌男人厉憬衍，他……”
    随着这些字从笔尖蹦出，慕时欢只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有了波动，她很想控制。
    可是……
    贝齿咬上唇，她没有再继续写，而是忽然冒出了一个猜测——
    关于自己的从前，师父……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当这个念头冒出的时候，心莫名颤了下，慕时欢突然意识到，其实……关于从前在道观里的记忆不多，她最清晰的，不过是这两年。
    而两年前……
    一个激灵，慕时欢猛地闭上了眼不敢再想下去。
    然而大脑却在下一秒清晰冒出了在别墅外遇到的那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
    谜团越来越多，慕时欢忽然有种脑子即将要炸掉的错觉，但她还是强忍着难受，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师父，无论如何，我会尽快查出真相找到你们。以后的路……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走下去，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
    夜，越来越深了。
    寒风瑟瑟。
    “呲！”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上空。
    慕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惊魂未定，小脸煞白！
    只因一辆跑车突然冲出故意拦在了她的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