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气氛很严肃。
早饭后, 洗了碗, 黑毛抓着棋子来拉温迪的袖子,甩来甩去。
“就两盘。”他说。
这是洗碗后他第七次来找温迪说这事了。
温迪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她已经非常强硬地拒绝了六次。
马上就是第七次。
“不, 不下。”她低头翻着手上的本子和笔,边涂边说, “我有事。”
“下嘛。”
“不。”
然后两人就各自坚持着用同一个词又来回拉扯了十遍。
温迪先放弃,她真缠不过他
于是她给出会心一击:“你每次下棋都输,玩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我刚学嘛,还不太会, 越下越会, 越下越有经验, 以后我会赢的。”黑毛马上说。
“我不觉得一直输能积攒什么经验。”为了让黑毛及早放弃,温迪可谓是哪疼戳哪。
“能的。”黑毛坚持。
“我要是你,一直输我就不玩了,你光这么输能学会什么?还不如自己研究,对嘛, 你看,你可以一个人玩, 自己玩自己的, 对于各种套路研究透了,再来跟我下嘛。”温迪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于是用充满蛊惑的语气说道, “你自己研究呗, 肯定比跟我下, 一直输,好玩得多。”
“一个人下没有意思,再说,那些套路是你下给我我才知道的,我自己想不出来。”
“我给你下套我都觉得没意思……”温迪小声嘀咕,“象棋就那么有趣?”
她承认象棋好玩。
但是,一直输的乐趣,她真想不到。
总不能是因为她放水那两场,给黑毛提供了信心吧?他觉得自己还能找到赢的机会?要真是这个理由,她真恨不得重回几天前,然后狠狠抽死当时的自己。她正胡思乱想呢,那边黑毛也说话了。
“象棋就是好玩嘛……”黑毛小声说,“我也没别的好玩了……”
“呃。”
温迪哑然。
她站在黑毛的角度想了想,还可以玩雪,游泳,好像是真没别的了。坦白说玩雪和游泳吧,一直重复,真容易腻味,尤其是跟象棋这种花样繁多的游戏比起来,就显得比较没趣。下象棋吧,活跃脑筋,起码也算是个益智娱乐游戏,爱好者也挺多的,玩象棋上瘾的不是没有。
“我昨天不是给你做了个毽子吗?”
“那个?”黑毛的声音陡然高了一度,然后极尽嫌弃地说,“……那个……”
“你不爱玩,我看懂了。”温迪叹了口气,看来黑毛不吃这套。
她掐着下巴思考,该再给黑毛找点别的乐子。
毽子不行,还还是绕回来,他喜欢下象棋,就找跟象棋有关系的,沾边的也行啊。
来一盘紧张刺激的飞行棋吧?!
温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仔细一琢磨那个棋盘好难做,还得做骰子,特别麻烦。骰子可能做得六面不平,那得多精致啊,不不不,找个简单的,这个先放下。温迪接着琢磨,斗兽棋?斗兽棋她爱玩。可斗兽棋的棋盘更难做啊,规矩又麻烦,棋子也很复杂,要画动物,最好画得像,直接写动物的名字就太丑了,要做就得做得好看,粗制滥造的水平,她不接受,不做。军旗?呃……光一个工兵拆地雷就得讲五分钟,他还不一定能理解。乌鸦给的知识说不定根本不涉及这方面。温迪自己驳倒了自己,pass。那么围棋……pass!
五子棋。棋盘简单,规则容易,三岁小孩能学会。
行,五子棋。
温迪决定了,要做个五子棋征服面前这位象棋爱好者。
她要做棋盘,不光自己做,还得拉着黑毛一起做,让他共同体会五子棋棋盘诞生的过程。到时候,这玩意就像是他亲自制造的宝宝,咱俩的孩子不能光我一个人看着,对吧?你也有注入心血呀!怎么能厚此薄彼呢?眼里光有象棋?五子棋就不是你的宝宝了吗?——温迪连说服黑毛的话都想好了,乐了,“诶你过来,帮我个忙。”
然后她拉着黑毛进柴房去挑木料,挑好了以后搬到院子里来削。
这个五子棋就不必要专门做一个桌子了,只需要采用一块木板,由砂岩石磨好,磨得光滑平整表面无明显木刺,再经水洗,干干净净。接着做测量,雕刻,将棋盘格子刻在木板上,需要用的时候把木板直接架在象棋桌上,就可以用。平时,也可以放在象棋桌上,尽量减少象棋对黑毛的影响。
以前象棋桌那么大一个,摆在角落,来来去去总能看见。
他一看见,心想,哎呀今天还没下象棋呢!然后就来骚扰她了。现在象棋桌上被五子棋棋盘盖住,他一看,哎呀今天还没下五子棋呢!是不是就把象棋给忘了?当然,要是这家伙非得是情根深种、情深似海、情意绵绵、情有独钟,眼睛里非就只有象棋,那也没关系,就让五子棋当他备胎吧。起码下回他在来缠她下棋,她有得选,我今天讨厌象棋,我就下五子棋;我今天对五子棋看不顺眼,我就下象棋。
这是不是就有选择了呢?
总好过老被按头下象棋吧?
温迪越想越快乐。
反正她的快乐很简单,只要有得选,就够了。
她先把木板上的五子棋格子画好,然后将雕刻的任务交给黑毛。她则背着筐子,带上苇席,出发前往乱石滩。到达乱石滩后,她先用苇席将背筐的侧面和底部铺好,形成一个细密的直筒形状,然后在乱石滩里捡小石头。这种小石头指的是小颗的石头,小到小指一个指节的一半左右大小。温迪的挑选目标只有两个,一是小,二是颜色,选择的不是颜色特别深的,就是特别浅的,像灰色这种拿捏不准的,全部不要。
她把背筐装了个小满,然后就带着这些小石头回去了。
到家后,温迪把所有的小石头全部倒出来,装进木盆里。她选择的石头都比较小,虽然很多,但加起来分量却很少,连木盘都装不满,只装足了五厘米左右的高度。然后她在木盆中注入大量的清水,将这些小石头洗干净,接下来开始分拣,分成深色和浅色。然后准备两个大木碗,一个装深色石头,一个装浅色石头。
这就是五子棋的棋子了,颜色泾渭分明,不会弄错。
那边黑毛早就把五子棋的期盼雕刻好了,就等她把小石头带回来,洗干净。
温迪扭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黑毛亮晶晶的目光。
她顿时一笑,抓起一把棋子问道:“不如现在就来一盘试试?”
“好啊!”黑毛对这个就有兴趣多了,都是新东西,却和昨晚见到毽子时的眼神完全不同。
快乐的黑毛赶紧拉着温迪回山洞大厅里。
他先把象棋桌搬到窗户底下,明媚的阳光就透过冰窗撒进来,照得棋盘上通透明亮。
“老借着油灯看,看久了眼睛都要瞎了。”黑毛笑嘻嘻地说,“还是这种光比较好看。”
“那当然,有什么能够比阳光更亮?”温迪抱着两个装棋子的大木碗,看他把棋盘放下。
五子棋的棋盘刻在木板上,木板四周还盯上木条,它比象棋桌略大一些,将木板往上一盖,陪着四面的木条,正好能够把象棋桌盖住。温迪乐滋滋拿起深色小石头往中央那个格子里一放,把装浅色小石头的大石碗递给他,叫他抱好。“到你了。”她说。
关于五子棋的游戏规则,在做格子的时候温迪已经教过他。
黑毛便粘着温迪放下一颗浅色石头。
温迪放一颗,他也跟着放一颗,对于大局,完全不着眼。
温迪失笑。
她放下第五颗深色石头,只见五星连珠,已成一线:“我赢了。”
“啊?”
“五个棋子连成一条直线,就算赢了,你看看。”
“这是直线吗?这不是……呃……斜的也算?”
“废话。”温迪咬着下唇吐出这么两个字,“你以为呢?”
“……再来再来。”黑毛拿回浅色石头,问她,“这回能让我先下吗?”
“换个棋子吧。”
温迪把自己捧的大木碗给他,拿走黑毛原抱的浅色石头,“行,你先下。”
黑毛若有所思:“深色棋子才能先下,是不是?”
“嗯。”
“嘿,这是我猜出来的!”黑毛听到她的肯定,顿时得意。
“嗯嗯。”温迪再点点头,给出鼓励的笑容,“厉害,那你先落子吧。”
黑毛也不搞什么噱头,学着刚才温迪的落子,在棋盘中央放第一颗。
温迪也跟着在旁边落下一颗。
黑毛。
温迪。
黑毛落第三颗,眼看着要得手了,正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紧张呢,温迪就给他堵住了一头。
他讶然地看着她。
“看什么?”温迪理直气壮地反问,“你都快赢了,我难道不拦着?”
“这,呃……”黑毛也说不出不准阻止这种不讲理的话,只好再从旁边下一颗。
不过接下来他就下得很痛苦了,每回攒满三颗,都被温迪堵截。
有时她更过分,连两颗的都堵。
可是下棋嘛,不就是我要赢你拦着,你要赢我拦着?他再憋屈也说不出这道理不对。
黑毛只能努力动脑筋,想办法左冲右突找出路。
终于!
他找到了机会,下第三颗时,温迪好像没看到,去堵他别处了。
“哈哈哈,落子无悔,这四个字你教我的!”黑毛赶紧放下第四颗。
赢了!“你堵这头,我下那头;你堵那头,我下这头。”他朝温迪挑挑眉,笑容外露。
可温迪也笑。
她倒不是开心的笑,笑得很……就下象棋的时候每回下套成功,挪走他一车一炮时的笑。
是陷阱?
等他意识到时,温迪也放下了棋子。
五星连珠。
“我这棋,是为了堵你这条路;我第三步,是为了堵你那条路,第四颗棋子是早就放好的。第一颗到第四颗中间,空了这么多步,你怎么都不来堵啊?”温迪一步步教他,连自己怎么计算的,何时计算的,都教了,遂言笑晏晏说道,“我教你多少回了?下象棋是益智游戏,只看眼下,是没未来的,要看全局。不光象棋是如此,五子棋也是一样,所有的棋局……考验的都是你能看到未来多少步,懂没?”
温迪一说“懂没”两个字的时候,就笑得露出两颗门牙的尖尖。
很像土拨鼠。
就动画片里最欠扁那种土拨鼠。
“第三局!再来一盘!”黑毛不服气。
温迪还没下厌,正是最有兴致的时候,听到黑毛的邀请只想拍掌庆祝。
她跟这逗猫呢,猫不跑,还投怀送抱,这便宜谁忍心不占啊?
“好啊,来吧。”她微微偏头,左手撑着自己侧脸,笑眯眯地对他说。
黑毛心中警铃大作。
土拨鼠来了!土拨鼠笑又来了!
警惕!
黑毛问她,自己能不能先下。
温迪摆摆手,“你拿着吧,我不跟你抢。”
反正规矩就是这样,拿浅色石头的先下。温迪把大木碗放地上,手上抓了一大把石头,然后优哉游哉向前靠在棋盘桌上,眼睛盯着棋盘。她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也不曾向他投去威胁的目光,但仅仅是冷冰冰盯着他落子的手,都让黑毛情不自禁觉得浑身发麻,就好像是被蛇盯上一样。
“你下你的,老看我干嘛?”温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第一颗棋子都不知道要落在哪?”
“我知道。”黑毛赶紧在正中央放下一颗。
温迪右手一抬,落子,“到你。”
于是黑毛便接着她的动作,夹着她那颗白子,落下一子。
温迪默不作声落下一颗。
这下正好摆出一个钝角等腰三角形,正中间一根直线是温迪下的两颗白子,两旁锐角落点是黑毛下的两颗黑子,排布得特别平均。黑毛都难以着手破坏这个美好画面,在温迪第一颗棋子底下又落下一子,拼出一个菱形。若将这个“菱形”旋转45°,它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
温迪就像没过脑一样下出第三步。
“你确定?”
“落子无悔,是我教你的。”温迪催他,“到你了。”
黑毛发现她的表情特别平静,下得这么快,却很自信。
这种自信的样子,是对自己特别信任,还是没用心,纯粹乱下?
温迪和风徐然,这冷静的表情影响了黑毛的思绪。
他皱着眉,边想着温迪为什么下得这么快,边落下第四步。
“啪。”温迪落子,“轮到你了。”
温迪落子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基本上黑毛下一步,她就马上接着下,前后脚。
这种高速的效率,就好像真的不动脑一样,要不是他的路真被堵住了,他会以为她在乱下。
当然,乱下然后巧合地堵住他的去路,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温迪看他老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下棋,一副走神的样子,便出言催促。
“下不下呀?你还要想多久呀?”
“下,下。”黑毛陡然被她一句话惊醒,下意识就拿出深色石头,落入棋盘。
一落,温迪就笑了。
她一笑,黑毛就慌了。
他定睛一看,自己下的这一步居然在棋局外,就好像另起炉灶一样。
等于白白浪费。
“等,等一下,我……”
“哎?”温迪按住他想拿回深色石头的手,挑起一边眉毛,“落子无悔,要教几遍?”
黑毛不甘心地撤回手。
本来他先下,每一步都绞尽脑汁地思考温迪会如何应对。虽然很动脑,很累,精焦心燥,但起码一直保持了领先的路数。简单来说,本来这几步都是温迪来防守他,可自从他浪费一步,两人的攻守之势就瞬间调转,换成温迪领先,她多鸡贼啊,几步就下乱了黑毛的眼睛,让他完全看不懂她到底要怎么办。
等他终于看懂的时候,就只看得到五星连珠——得,又输一盘。
“收棋子啦!”温迪将浅色石头一颗颗捡回来,边笑眯眯地嚷嚷,“我又赢啦!”
这种挑衅的话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讲给他听的,反正黑毛是听得真有火。
他很愤慨:“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吓我,打乱我思路?”
“催你两句嘛,又不是按着你的手逼你下,你自己被我吓到,说明你胆子小。”
比口才,尤其是狡辩的口才,温迪是绝不会输的。
黑毛棋艺不如人,狡辩不如人,一腔委屈发不出去,憋屈得要死。
他轻轻一拍桌:“再来!”
温迪今天很大方,每次,第一天,她都特别的大方。
“可以啊。”她说,“您先请。”
谁先下这个问题,黑毛是不会跟她礼让的。
先下都输,后下只会输得更快。
风度是常年赢家才能有的东西,他现在不讲究风度,在守游戏规则的情况下,得先赢。
可惜,光有想赢的心是没用的,赢和输根本还是看实力。
接下来的几局,黑毛仍然没有赢过,区别只在是二十步内输,还是三十步内输。
最后一盘,黑毛耍赖加拖延,磨出了四十步,可还是输了。
他倒是越下越通透,想开了,人说少输当赢,他觉得,撑得久也可以当赢。之前十步内就惨败,后来可以撑二十步,三十步,现在又可以撑四十步,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他觉得这段话很有道理,与温迪分享共勉,温迪听得大乐,笑他能屈能伸,甚是想得开。
“想得开还不好吗?”黑毛笑道,他不委屈了,输赢无碍,他是为了玩。
想通这一点,下棋是很开心的事,输几局都开心。
“你想得开就行。”
温迪也被他快乐的思维影响到,忍不住笑了两声。不过,下到最后,也没放水。她至今也不知道黑毛对象棋的执念到底和自己以前那两次放水有没有关系,有一点也不行,反正她不敢尝试了。黑毛要下棋,她不会让,如果他能赢,那必须是他自己的本事。
可惜,他暂时还没有这种本事。
第十局,他又输了。
“行啦,下到这。”温迪摆摆手,“先不下了,我坐都坐麻了。”
“不下了?别吧?”黑毛又上来拉她的袖子,“再下一局,就一局嘛。”
“来来来,你看看外面的天色。”
温迪拽着他来到院子里,指着天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
黑毛抬头一看,太阳正悬挂再当空,当即回答:“中午。”
“哎。”温迪两手一摊。
“那为什么不能接着下棋呢?”黑毛仍是不解。
“你下傻了吧?中午了,你不饿啊?”温迪发现跟他迂回着说还真不行,非得点明。
黑毛恍然大悟:“中午了?”
温迪合掌三声:“你想起来啦?”
“我真的差点忘了……嘶~我好像还真不是很饿,不如我们……”
“我饿了。”温迪打断他的话,“你饿不饿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饿了。”
“哦。”黑毛深感可惜,“那就吃饭吧。”
“对,吃饭。”温迪接着两手一摊,“菜呢?”
黑毛趴地一合掌:“对,还没做菜……我来。”
温迪相当欣赏他的自觉。
她打算培养一下黑毛这份动手能力,于是接下来整个中午都背着手看他做饭。
温迪光出一张嘴在旁边教,比如你该用什么食材,该切成什么样,是煮还是炒,盐怎样放?
黑毛再不懂,就再问,反正她很乐于回答,只要别让她动手。
“对,你长大了,是一个一米八三的大孩子了,下回做菜,不能老要妈妈来啊呸……不能老要姐姐我动手,知道吧?”温迪一嘴瓢出言把自己叫老了一代。虽然她确实觉得带黑毛跟带小孩样的,但她可不想承认自己年纪轻轻要带一个一米八三的巨婴,真当他妈。她背着手跟着黑毛进储藏室,他手上抱着个盆,把温迪选中的食材往里头放。
豆腐、大白菜、莲藕、小麦、稻谷……
稻谷磨碎,煮米成饭;小麦则是磨成面粉,和莲藕拌在一起,做成丸子入油锅里炸。
豆腐和大白菜煮汤,放一把红薯粉,鲜香美味。
温迪又突然跑回储藏室,完了拿了半盆子糯米出来。
黑毛问她这个要做什么?
温迪答道:“做糯米粉。”
糯米粉就是糯米淀粉,用处很多,做法跟土豆淀粉玉米淀粉什么的也没有两样。她拿到糯米已经有很多天了,但因为之前做了很多其他的材料,所以不记得,老把它给忘在后面,确实,它不如大米和面粉重要。但糯米粉也有它的用处,它可以做汤圆,揉糯米丸子,是甜汤的最佳配食。
就好像肉很好吃,但也不能因为吃肉,就不吃土豆,不吃莲藕嘛,好吃的都该试试。
正好今天她不用做午饭,能腾出时间来做糯米粉,明天晒,后天收,不过月中就能收获。
等她把糯米磨成粉,装进木盆里倒上水浸泡,放角落,一套程序全做完,黑毛那头也完工。
“可以吃饭啦!”他招呼温迪过去。
“这回总算换我吃你的手艺了。”
“豆腐有点焦。”黑毛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看,就碗底那两块。”
温迪照着他指的,把底下两块豆腐抽出来检查,先夹一块试试味道。
黑毛在她对面坐下,装好一碗饭,然后就一直盯着温迪看,紧张地等她说评语。
“焦黑才叫失败,你这是焦香,正是最美味的火候。”温迪评价,“这道菜比较辣,炒得焦香点更好吃,其他的反而算是太嫩了。不过也行,都是熟的,好吃。”
她评价完也没忘记把夸奖留在最后,要是一味批评,或只在开头夸奖,都容易让人伤心。
黑毛又不是专业的,这里也不是五星级厨师评级会,她没必要那么严格。
温迪说:“刚才我去做糯米粉了,有事,晚上我有空,教你颠勺怎么样?”
一顿好话连击,立马就把那句“豆腐太嫩”的评语给碾没了。
黑毛见过温迪颠勺,总觉得那技巧很难,没想到今天自己也有机会学,哪会拒绝?
于是,下午,黑毛终于没再赖着温迪让她陪自己下五子棋了。
温迪顿时无语,合着他也知道她是被缠得无奈才下棋的啊?
说来也是有趣,之前是她赖着叫他陪自己玩,等黑毛上手了,倒过来叫她陪着玩,她却又不乐意了。温迪也不明白自己这叫什么心态,游泳是她想游,泡温泉是她想泡,下象棋是她提议,可换到黑毛叫她一起玩,她又不乐意了。大概是她自己有毛病,天生人比较别扭,爱勉强别人却又不乐意被人勉强吧。
一言以蔽之,作。
……
晚上教颠勺教得不是很顺利。
一般来说,颠勺得配炒锅,就半圆形那种,倒过来盖地上就是古人所谓“天圆地方”大陆具象。可是温迪有铁箱,有石碗,有方盒带柄平底锅,就是没有这种半圆形的炒锅。颠勺是这么个情况,左手拿着炒锅,右手拿着半圆的勺子铲,右手用锅铲将菜往前推,同时左手将炒锅由下往前上方画半弧形,然后把菜往上朝靠着厨师自己的方向送一下。
温迪不用炒锅没问题啊,她可以用平底锅做到,也可以戴手套用石碗和铁箱做到。
可对于新手来说,这几样锅具都太不友好了,黑毛学了半天,总学不会。
“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个。”黑毛郁闷地说。
温迪不信。
她又教了好几回,还是失败,才不得不信。
“呃,怪道具,是锅的错。”温迪立马推锅给锅,“下回,我用炒锅教你。”
“我们没炒锅。”
“呃……”
温迪想说她家有。
又想想,这话可能不适合说。
她家有。
可他也许去不了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