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面前的两杯茶斟满,便将水壶放下,跪坐在桌旁。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名青年,他此时正在看着我。
这名青年只有二十多岁,但因主掌北方秦师,他的一举一动中都透露着一股大将风范。他生得俊朗,一言一行中又无不透露着儒士的风华,让人见过一眼便难以忘怀。不过,若是与他对视,便可以见到他眼底那掩藏起的凌厉。
这名青年被皇帝陛下贬到上郡来做蒙恬将军的监督,实际上是来到上郡执掌北方秦师的军权。他是皇帝陛下的长子,大秦帝国未来的皇帝,大秦嬴氏,公子扶苏。
不过,一位父亲的原因,我不太与大秦的皇族又过分来往。扶苏公子来到上郡已经是两年前,到现在我与他的交谈除公务外不足半百。我与他并不相熟,不知为何今日他会到我的军帐中来。
待我坐下后,扶苏公子偏头朝我看了看,然后露出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说“孤听闻关将军前些日子成功晋升幻级,所以孤特地来恭贺关将军。”
说着,之间他引动荷包上的宝珠,从中取出了一只小木匣,放在了桌子上。
他接着说“大秦又添一位幻级,孤甚是欣慰。因此,这条观心链孤便赠与关将军。”
我没有去碰那只木匣,而是一直与扶苏公子的双眼对视。他的眼中尽是笑意,但我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令人心惊的野心!
我低下眼眉,看着杯中的茶叶,静静地思考扶苏公子到底是想干什么。
扶苏公子倒也有耐心,见我不说话,便拿起自己的茶杯,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
我想不到为什么,我对扶苏公子很陌生是一个原因,我是一个粗人而他却是一名大儒也是一个原因。我以武入道,若是让我去带兵打仗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让我去朝廷上与那些政客勾心斗角,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但是现在,扶苏公子想与我勾心斗角,我却没有这个能力。
于是,我对他说“公子,我只是一介武夫,想不到那些有的没的。公子想说什么就开诚布公地说吧,拐弯抹角的真的很没意思。”
听了我的话,扶苏公子笑了笑,便说“关将军可知,我大秦的隐患在何处?”
“是北方匈奴?”我皱了皱眉,不确定地说。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已经否定了这个猜测。匈奴虽然在不断骚扰大秦,并且皇帝陛下也派遣了帝国最精锐的北方秦师镇守长城,这些匈奴的力量根本就无需放在眼中。
“当然不是。”扶苏公子摇摇头,笑道,“帝国现在最大的隐患,在于内患。父皇扫六合平天下,如今看似天下统一,但是各国遗族的起义却从未停歇过,而且现在咸阳中的那些人不见得都是真心实意地归顺父皇的。他们的异心和遗族掀起的战争,这才是大秦真正需要面对的祸患。
而且,父皇老了,他现在只想着追寻长生不老之道,无心去管理朝政。关将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张了张嘴,但未等我回答,扶苏公子却又先说道“那就意味着,咸阳无主事之人,大秦将亡!”
我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想到,扶苏公子会对我说这些话。他也真敢说啊!难道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
“白竞风。”扶苏公子收起了笑容,诚恳地说,“孤非常清楚,自记事起,孤的所学、所见,都是以一个继承人的目标为出发点的。这次被父皇赶到上郡来,其实是父皇想让我接过军权,让我逐一执掌帝国。
但是,一位帝辛那该死的诅咒,诸侯尽皆凡人,哪怕连父皇这千古第一帝,也毫不例外。
可是,帝国需要一场清洗,我想要除掉说有奸佞。白竞风,你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扶苏公子看着我,一脸的诚恳。而我也在看着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巨浪。他叫我白竞风,他知道我的身份!
“我为何要助你?”我反问道,但我的声音却低沉的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公子,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你应该清楚,这种事情,我会站在那一边。”
“我知道。”扶苏公子点点头,又说,“但是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白竞风,若你肯助孤,待孤登基之时,孤会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若你肯助孤,待孤登基之时,孤封蒙恬将军为相,便封你为御史。你可愿意?”
我看着他的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她没有在骗我,不论是关于我父亲的,还是关于封我为御史的。可是,为什么?我白竞风何德何能,竟然能被扶苏公子如此看中!
于是,我将自己的疑惑告诉给了扶苏公子。他听后,有露出了那极好看的笑容,然后说道“因为孤是一个凡人,所以孤若是想要守护大秦的天下,孤需要巫,需要很多很多的巫。蒙恬将军本身就是我大秦第一战将,而你,则是大秦杀神的儿子,孤相信你总有一天能够达到白将军那样的高度。白竞风,孤非常需要你,你愿跟随孤吗?”
“我是大秦的军人,职责便是守护大秦。”我站起身,然后朝着扶苏公子单膝跪下,又瘦抚胸,低下头说,“既然,有人要扰乱我大秦之政,我定不姑息。末将白竞风,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扶苏公子十个聪明人,但是这世上还是有比他还要聪明的人。那时秦历三十七年的某天,从沙丘来的使者,带来了皇帝陛下的谕旨。
“奉皇帝之诏命秦公子扶苏即刻交出军权,即日返回咸阳主持陛下丧礼。命公子扶苏,随陛下一同入陵。”
我站在帅帐内,听着使臣宣读皇帝的诏书,一股凉意顿时侵袭我的全身。陛下驾崩了,却不是立扶苏公子而是胡亥为皇,并且,陛下竟然要扶苏公子为他陪葬!
蒙恬将军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愤怒之色。他用手指着使臣,咬牙切齿地连续说了好几个“你”字,却又不知该从何骂起。
而扶苏公子却是异常的平静。他拍了拍蒙恬将军的肩膀,将后者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他看着使臣,笑了。
“赵高?”扶苏公子很平静地问出来,尽管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他说的是这份谕旨的幕后主使。
使臣没有回答扶苏公子,但是他的眼神却说明了一起。
“谕旨,还有说别的吗?”
使臣点点头,继续念道“若公子扶苏违抗谕旨,当立即斩首!”
扶苏公子笑了,那是一声嗤笑。、
蒙恬将军上前一步,对扶苏公子说“公子,这定是一份伪造的谕旨!我们去咸阳当面把话说清楚!我们……我们可是有二十万秦师的啊!”
听到蒙恬将军的话,使臣面色一沉,后退半步,便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扶苏公子摇摇头,抽出了自己的剑。
在扶苏公子抽剑后的同一时间,我、蒙恬将军和使臣三人同时抽剑。
然而这时,扶苏公子开口说话了。
“蒙恬将军,秦师镇守边疆北御匈奴,不得轻易调动。而且,咸阳也不是什么等闲之地,二十万秦师过去,只怕能回来的没多少人。孤,不能害了秦师。
况且,是孤不孝,未能尽到孤应尽的孝道。这么一来,孤去黄泉路上陪着父皇上路也无可厚非。
孤没想到,孤离开咸阳只有两年,咸阳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可笑啊,父皇一统天下、威震四海,而大秦最终却落得个玩物执掌的地步,可笑!
大秦亡矣!
父皇,儿臣陪你来了!”
话音落下,血色晕染了扶苏公子脚下的土地。
公子的血,染红了长城前的这片土地。
蒙恬将军失神地向后栽了几步,被我上前扶住。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印信,对我说“竞风,蒙家军,交你了。”
蒙恬将军说完这句话,便将印信塞在了我的手中。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重拾起了自己的剑,架在了自己的颈间。
“陛下,末将没能护住公子,末将罪该万死!”
话说完,蒙恬将军也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看着眼前溅飞的鲜血,我突然明白蒙将军的意思了。呵,蒙将军真是……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而我的手上,还有二十万秦师。
反,还是不反,都由我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