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技术工一时没听清,弯身凑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
“疼吗?”
“……”
“疼不疼?”
“……”
那声音陡然加重了,隐约带着崩裂的癫狂:“我在问你话!!”
长久没得到回应,声音笑了起来:“不疼是吧?那看来还能继续。”
一只手落在他的脸上,因为黑暗,只能凭着触觉寸寸抚过他的颊侧,最后停在眼皮上,指腹力道渐深:“我这次轻一点。”
他是真的不疼。
可能冷了太久了,他身上的知觉几乎已经消失大半,唯有寒冷剜进了血骨,陡然覆上来的热度也没叫他觉出丝毫温暖。
他想要远离,可惜身上使不出任何力气;想要出声,可努力开口时嗓子却干哑,全然失声。
黑暗中能听见耳边有人低声交谈,似乎在说些什么,声音沉沉像是被涂了杂乱的色调。
脸上的手覆上来又撤开,耳边的人声响起又渐次消失,唯有呼吸间的苦涩味道始终存在,全身上下都在本能地发出抗议,喉咙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也不知道期间是换了多少种调配方法,才能叫他无论在里面待多久也没法做到久入幽兰室而不知其香。
肩胛骨被什么东西撕裂开来,强硬地压入什么东西。
对方曾说给他准备了一百九十九枚铜钉,这是第一百七十三枚。
等所有铜钉用完的时候,就是他死的时候。
再清醒过来时视线里仍旧是黑暗,可他知道他已经不在原来那处地方了。不知道是谁给他换到了这里。
他仍是使不上力气,在黑暗里无论看向何处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象,干脆闭上眼睡觉。
……直到不知被什么东西蹭醒了。
“喵。”
刚出生不久的猫咪声音都是软的,带着天生的撒娇尾调。小动物柔软的身体蜷缩在他垂落的手腕上,察觉到动静,又叫了一声。
他茫然了一瞬为什么地牢里还会有猫溜进来,难不成神殿的看守已经差到这地步了,没打算理会,便又闭上眼。
偏偏那只猫叫个不停,从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的恃静而骄,再到蔫头耷脑,调子转得山路十八弯。
他听了几句,总结起来就一个主题:
——它饿了,来找吃的,想吃东西。
可这地牢里哪来的食物,还要是猫粮。
最后那只猫估计是饿得没力气了终于安静下来。许久许久,当空气陷入死寂半晌,它忽然又叫了一声:“喵。”
“……”
他沉默了几秒:“你怎么还没死?”
“!”
猫:“喵?”
你原来不是哑巴?
猫:“喵喵!”
那你怎么都不理我?要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没听到,结果一直叫一直叫,我现在要饿死了!!
猫:“喵喵喵!!”
都!怪!你!
“……”
估计是半晌没听到他搭理,它的尾巴晃了晃:“喵?”
为什么这间房子里都是药味啊?要不是这里的味道太浓,我就不会在找不到路的时候追进来,现在就不会出不去了。你这是刚从药池子里出来吗?
它又靠近了点,肉垫踩到地上的青铜锁链,金属被带得哗啦一声,贯穿人体的另一端拉扯出血肉。
可它没看见,因为四周实在太黑了,轻微的撕裂声令它本能的不安,只好又唤了一声:“喵?”
你怎么了?
※
“怎么了?”
技术工努力问了半天,却始终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对方额间渗出薄汗,长睫濡湿发颤,直到一滴眼泪猝然滑落。
他狠狠一怔,原本一句“擅闯工厂的事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忽然就再说不出口。
第68章 齿轮 工厂
师瑜只觉得自己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周身开始有了温度。
没有停留,脚下越走越快,原本遥远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他睁开眼对着天花板看了几秒, 沉默地起身下地, 缓了很久才走出一步。
医务室里估计是为了应付药物打翻一类的情况, 特别配了干净的洗漱间,墙壁上瓷砖缺了角,露出底下的水泥胚, 裂纹呈树状蔓延。
隔间里有很重的消毒水味。
他扶着陶瓷台,手在喉咙上一用力,低头吐出胃里的酸水,胸口那股始终被什么东西压迫着的感觉才稍稍缓解,呼吸开始平缓。
洗漱干净, 他又将瓷台冲干净,这才转身出门。
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外面的人估计是听到动静进来查看, 打头的便是两张熟悉的脸:“偶像!”
师瑜嗯了声, 回到床沿边坐下。
医生将挡路的两人拔开,拿出体温枪一测, 看着上面的数字:“35.9°C, 还是偏低。”
师瑜听着:“没偏。”
另外两人没反应过来,倒是医生一听就明白了:“你平时体温都这么低?”
“嗯。”
医生是个已经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他:“年轻人,你这身体得养着。虽然有的人就是天生低温, 但那毕竟是非常情况,多养养也是能拉扯上来的。你都活这么多年了还这样,怕不是以前从来没注意过?我说得难听一点, 这样长期下去肯定比正常人短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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