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夏晚摇了摇头。
秦姨其实不知道夏晚嘴里的“过去的事情”是有关霍昱和他父母的,还是薛家小少爷的。
但随着霍昱越走越近,她自然而然地讲起了薛家的事情。
“你的手机。”霍昱把夏晚的手机递过来。
夏晚解锁,看到未接来电中果然有一通是来自温韵之,大约见他没接,温韵之又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家里准备提前把找到他的消息公之于众。
夏晚的指腹轻轻地摩挲在那条信息上,心底蓦地漫起一股难言的感动。
虽然温韵之说是家里商量后临时做了这样的决定,可他却知道,他们是看不得他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才提前发布声明,把所有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与恶意都吸引开。
“那时候啊,”秦姨的声音响在耳边,她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但这些事情当时传得太多太广,外加霍昱的父母和薛崇夫妇又有些渊源,她难免多关注了些,“报纸和电视上铺天盖地都是薛家的寻人启事,整个京中的电线杆儿上都贴着小少爷的照片,那确实是特别可爱的一个孩子,如果我在路上见到,肯定能够认出来。据说,当时薛家太太差点疯了,薛先生也消沉了许久,薛家的老先生那时候刚退休,不得不又临时回了公司,薛家乱了很久,放出的悬赏也高到惊人,只是,那么多人关注,可那孩子却无论如何找都没找到。”
夏晚抿了抿唇,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收紧。
曾经,他看到过温韵之脸上难以掩饰的苦痛,也看到过薛缜和薛崇隐忍的痛苦,但那些痛苦在他面前都是很短暂的。
因为更多的时候,他们给他的都是家人的温暖与关爱,还有看着他时难以掩饰的喜悦眼神以及捧给他的无数件很宝贵的东西……
除了最初相认时,他们几乎从没主动提起过过去十八年中的痛苦与煎熬,也从未讲过那些年中,他们寻找他的任何细节。
这一切都让夏晚很快忘记了那些苦痛,忘记了他们是如何痛苦地熬过了那漫长的十八年时间。
秦姨的话,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那些旧事的些许皮毛与细节。
而这简短的三言两语,却让夏晚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那些刻骨的痛楚。
他这一生没愧对过任何人,可独独愧对了他的亲生父母,至亲家人。
因为他无法像天平那样,那么公正且理性地去看待养父对他们犯下的错误。
而他的父母,哥哥和爷爷对他却抱着那么无私的爱,为了他可以一退再退。
在他们的无私面前,夏晚觉得自己无比自私。
他的思绪很凌乱,在这样的时刻,他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发布会那天自己要送给他们的礼物。
“那后来呢?”他问,声音很轻。
“后来啊?”秦姨不自觉回忆了片刻。
这件事儿在当年可谓是轰动一时,并且持续闹了好多年,想起往事,秦姨不由地有些感叹时间过得竟是如此之快?
“后来外面有很多传言,当年在京中的老人应该都还记得,“秦姨说,“听说,小少爷是被保姆带去火车站弄丢的,当时有很多关于保姆的八卦,总之说的都不太好听。”
霍昱听着秦姨的话,目光不觉凝在夏晚身上。
夏晚很专注地看着秦姨,眼圈渐渐有点泛红,那点红意很浅,可霍昱却一下就能看出来。
长腿在桌下动了动,他用脚轻轻碰了碰夏晚的脚腕。
夏晚不自觉转过眼来,一下便陷进了霍昱的眼睛里,那里面全部都是温暖温柔还有宽容,以及深深的理解与感同身受,几乎瞬间便抚平了夏晚心底的伤痛,缓解了他心底的愧悔。
夏晚不自觉冲霍昱笑了一下,随即放在桌上的手便落入了霍昱温暖的手心里,霍昱的手心那么热,隔着遥远的距离,捂热了夏晚的一颗心。
秦姨还正说着,看到他们的动作不觉顿了一下,随即眼角丝丝缕缕的皱纹里便装上了笑意。
“都会好的。”她忍不住有些感慨,不知道是在说霍昱还是在说薛家,“那时候报纸上说,薛家查了那一天车站所有的班次,将每辆车的停靠点都查过了,可惜还是没找到小少爷,薛家太太还为此大病一场……”
“严重吗?”夏晚闻言立刻关切地问道。
“都说挺厉害的,但具体怎么样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但想想也知道,任凭哪个女人也受不住丢了孩子的打击啊,”秦姨唏嘘片刻,又说,“薛家太太原来可是远近出了名的女强人,据说小少爷丢后五六年没再进过公司,那五六年里,薛家的这件事从来没消停过,大家刚开始都揪着一颗心关注这件事情,只是后来,时间久了,大家也渐渐麻木了,外加以薛家的财力与人脉都找不到那孩子,慢慢外面就有人传,说那孩子可能早就不在了,事情就这样慢慢淡了下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又找到了,所以我说啊,都会好的。”
“嗯。”夏晚很轻地应了一声。
“哎,”秦姨站起身来,“我呀,就是为薛家太太高兴,多漂亮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呢?还好老天有眼。”
“您别回去了。”霍昱看着她说,“就在这里吃吧?这么一桌子我和夏晚再吃一顿也吃不完。”
“老头还在家等着呢。”秦姨笑道,眉角眼梢都是平和幸福的韵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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