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一旁禁军,让两人来说。
禁军互相看了眼,还是如实将大殿上今天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毕竟这些都是事实,即使他们不说,漠北王随便问别人也一样。
周奕见他不相信自己,面色微微白了下来。
谢枭在垂眸听完两人的话后问:“你是说周大人昨日绑架了顾家二小姐?”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禁军点了点头。
周奕心已经沉了下来。
“王爷可还相信我?”她咬牙抬头看着他,期待谢枭会心软,但谢枭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拂去了她紧握在衣袍上的手,开口道:“周大人如果是冤枉的,那我一定禀明太后彻查此事。”
他神情平静,眼底也无一丝波动,只是却像是有些可惜。
周奕听见他道:“只是现在,还得委屈周大人一段时间了。”
他这话说的温柔好听,可从谢枭听完禁军的话后,她就知道,他不会再救她。或许会求情,但绝不会为了她得罪顾妤。
哪个妖妇的名字在心底狠狠扎下,周奕没想到这么短时间里,她竟然能接连蛊惑这么多人。
在谢枭微凉的手指掰开她手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暗光,猛然用力像是挣扎一样收紧了些。却将袖中的春香捏碎了些,沾染在了衣袍上。
这一举动进行的隐秘,就连谢枭也没有发觉。
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听见周奕道:“王爷如若对我还有丝关怀,便在阿奕下狱时帮我带些衣物过来吧,阿奕感激不尽。”
她说完就松了手,低头叩了一叩。
谢枭脚步顿了顿,听见周奕的话后,觉得她的要求也不过分,想着待会儿叫府中侍卫送几套衣服给她也没什么,于是便应了声。
那时谢枭也还没有对周奕厌恶,对她的要求也微微满足了些。但他却没想到周奕会给他下药。
在藏书阁呆了会儿后,谢枭就嗅到了衣物上的香气,多年敏锐的经验使他察觉到了这香味不对。
但却还是晚了一步吸入。
谢枭深吸了口气,想要先回府中找药师,结果却低估了药效,在发作时不得以随便找了个屋子藏起来。
却没留意竟然是太后的寝宫。
他一直在帘帐后藏着,直到顾妤进来脱衣才有些忍不住,知道再不出来,真让太后进了浴桶,恐怕会酿下大错。
谢枭虽平日里言语放肆,但也知道顾妤的身份毕竟是太后,不是可以轻易冒犯的人。因此在以匕.首唬住她后,他便想接机跳窗离开,可没想到会暴露自己。
不知是否是今日中了药的缘故,当看到顾妤寒刃似的目光时,他心中竟然微微顿了顿。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心底发酵,让那热气几乎烧灼到心间。
叫他微微有些失神。
顾妤不知道这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干什么,不由皱了皱眉。但想着,这时把他留在这里也不好,浴桶还在那儿,看着就有些尴尬。
见盯了会儿后谢枭还是原来的表情,也没有兴趣再追究这件事了,便顺着他的台阶退了一步,警告似的冷声道:“既然是走错了,漠北王为何不速速离去,还在这里干什么?”
她回眸时微微抬起下颌。单薄的里衣下身姿玲珑纤细,那时慌张被匆匆拉上去的衣衫有些凌乱,露出了些冷色雪肤,在雾气的晕染下微微有些薄红。
这样的情景,足以叫任何一个男人失控。
更何况,她眼神还是那样冰冷。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姑射仙人一般,叫人不敢心生亵.渎。
越是如此,谢枭越是想要靠近。
他顿了顿,嗓音沙哑,刚想开口,却听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太后,陛下下朝后亲自来请罪了。”
阿细的声音在门外听的分明。
在她俯身跪下时,顾妤听见了另一道声音:“今日之事劳累太后费心,是今明之过。特此在下朝后来向太后赔罪。”
他清然的声音透过门外传进,顾妤僵了僵身体,没想到他这时会来,不由有些烦躁。
要是让傅今明看见自己衣衫不整和漠北王共处一室,绝对不行。
谢枭听见外面的话后却无所顾忌,他额角青筋微微起伏,俊美的面容上勾起一抹笑意,在顾妤失神时忽然伸手抱过她,低声笑问:“太后怕了吗?”
第65章
原主怕不怕顾妤不知道, 但她知道, 自己有些怕了。并且怕的想要打爆身后人的狗头。但是因为人设的问题,她只能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满, 面上恢复成冰冷厌恶的模样。
在听到谢枭的声音后, 反拿起桌上的匕.首抵住他心口, 挑眉冷笑道:
“本宫怕什么?”
她声音极冷, 眼神也带了些杀意, 像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叫他刚才那句威胁显得有些可笑。
不过片刻情形就出现了反转,原来是他拿着匕.首抵着顾妤,现在却换成了顾妤来看着他。面前的女人眼神冰冷, 芙蓉雪面映着外面万钧雷霆, 竟然有种孤寒昳丽到让人生畏的感觉,她轻蔑地抬眸看着他,好像他只是一只蝼蚁一般。
既傲慢,又理所应当。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就是先皇也没有,或者说,不敢。谢枭第一次心中顿了顿,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却叫他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顾妤握着匕.首的手很稳,谢枭垂眸看着抵在心口处冰冷刺骨的寒光,眉头微微挑了挑。他惯来会掩藏心思, 那双平静的双眸下叫人看不出心底的真实想法,面上却带着笑意。
看到谢枭勾起唇角时,顾妤不由暗自戒备着,就怕他突然发难。但谁知,谢枭却只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坦然认错道:“是谢枭刚才想错了。”
虽然被这样以性命相威胁着,但面前黑衣峻容的男人眼底兴味却越来越浓。
外面帘帐被风掀起,支开的窗户露出一道缝隙,映出了外面的雨幕和一袭明黄锦袍。
傅今明就在门外,在说了请罪的话后等着顾妤回音,可却很久也没有听到那人声音。
阿细有些担心,却还是弯腰解释:“陛下要不且先随奴婢去外面等候,太后许是沐浴还没有结束。”
在她说到沐浴时,傅今明眼神微微动了动。却只是摇了摇头:“无碍,朕在这里等着太后便是。”
院内静静地,阿细只得退下。
傅今明背影挺直站在梨树下,身旁太监撑着伞,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惊。
这时候再让谢枭离开已经来不及了,顾妤眼神愈冷,握着匕.首的手也收紧了些。锋锐的匕.首划破衣衫,刺破了皮肉,带着些轻微的痒意。
这样的伤对于谢枭来说并没有多少感觉,但是体内的药效配合心口刺痒却叫他眸光略深了些。
之前一直刻意压制的感觉慢慢涌上来,叫他眼底微微有些发红。
他微微阖眼,在听见外面宫女小声询问时,忽然微微笑道:“太后,臣之前好似未曾告诉太后,臣中了宫闱之药。”
他面容平静,在说出这句话时甚至心跳都一如往常。可在这时说出来,便有些其心可诛了。
外面皇帝还在等着,太后宫中却有一个中了药的异姓王,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顾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顾妤作为太后虽然不怕,但却不能拿家族的名誉做赌。
气氛有些凝滞,在听见这句话后,顾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真假,最终却在看见谢枭额间细汗时,收回了匕.首。
谢枭是上过战场的人,不可能只是面对自己这么点杀意就如此,唯一的解释就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中药了。
顾妤心里吐槽,自己平白无故又摊上了个大锅,连洗澡也洗不安生,但现在谢枭人已经在这儿了。箭在弦上,想收回也不行。
她只能看了眼浴桶后的柱子,冷声道:“王爷难不成还想留在这儿陪本宫一起面见陛下?”
她话中无一丝温情,冰冷讽刺。却到底是皱起了眉,比往常冷淡的情绪多了丝人气。
谢枭轻笑了笑,在顾妤冷寒的目光中俯身:“多谢太后。”然后看了眼外面窗户,转身藏入柱子后面。
顾妤心底烦的要死,一想到现在还要应付小皇帝,就对他脸色好不起来。只是垂眸对着镜子,将衣衫理的整齐了些。
后颈雪白的皮肤被遮住,顾妤没有理会外面询问的阿细,直到拿起素白外衫披上时,才抿唇淡淡道:“何事?”
从殿内传出的声音微微有些慵懒,像是刚刚沐浴出来。傅今明听见后眸光顿了顿,慢慢低下了头。
阿细不知道太后什么意思,以为她是那会儿没听见通报,于是又说了遍:“太后,陛下来了。”
外面的雨势更大了些,打着枝头梨花簌簌落下,屋檐上的水顺着青瓦滴在地上,在阿细俯身时,朱红的大门终于被咯吱一声慢慢推开了。
顾妤穿着素袍站在门前,许是刚沐浴过,鸦羽青丝没有挽任何发髻披散了下来,衬地肤色更加雪白。
分明是不施粉黛的模样,却叫阿细抬头间竟然看晃了神。
傅今明也看向了她。
顾妤静静地站在阶前,在阿细过来搀扶时,才将目光移向台下皇帝。只这一眼,就叫傅今明心中微顿。
他听见顾妤淡淡问:“陛下可是为今日早朝之事而来?”
当时他在殿上曾言要来请罪,顾妤只以为是随口一说,为了做给朝臣看。可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她抿了抿唇,微微带了些血色的唇瓣,将话中冷凝消散了些。
傅今明低头道:“是今明治下无方,才导致顾二小姐名誉受累,心中不安,总想着,得向太后赔个不是,给二小姐一个交代。”
顾妤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原著中不是说他对自己妹妹极为厌恶吗?顾二被掳失踪一夜,外面人议论纷纷,他不拍手称快就好了,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关心起她来了。
她眉头微皱,心中不解,于是便也开口问道:“陛下不是对家妹之事一向不怎么上心,就连本宫亲赐的姻缘都推拒掉,怎么今日却知晓到本宫这儿来了。”
她话语冷淡,直叫听见的人都低下了头。
众人都知道她是在说不日前陛下当众发誓守孝之事,因此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外面的雨更大了些,陛下还在院子里,阿细看了顾妤一眼,有些犹豫,却还是小心提醒:“太后要不让陛下进去说吧。”
经她这样说,顾妤才看到伞下傅今明已经半湿的肩膀,目光顿了顿。语气松动了些:“倒是本宫疏忽了,陛下进来吧。”
她面上装作高傲冷淡的样子,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谢枭藏好了没有,等会可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
顾妤知道不可能一直让傅今明等在门外,刚才在拖延了会儿时间后,微微侧身。
傅今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看着阶前孤冷的身影转过身去,才俯身道:“多谢太后。”
浴桶被一道帘子遮住,顾妤坐在软榻上,身后的太监也连忙替傅今明上了热茶。
“陛下外面站的久,身体难免不适,喝些热茶驱驱寒吧。”她开口淡淡道。
傅今明道了声谢,在拿起茶杯时,不经意看见了杯上的梅花。想到顾妤身上总是清淡的冷梅香气,心中顿了顿。
殿内安静,在阿细等人退出去后,他才慢慢开口:“太后似乎很喜欢梅花?”
他好像只是单纯疑问,顾妤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点了点头。
傅今明淡淡道:“正巧今明那儿得来了几包西域的梅花香料,据说燃上时室内馥郁,极为怡人,太后若是喜欢,今明明日便叫人送过来。”
傅今明很会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在顾妤没有发觉间,她已经忘了刚才刁难傅今明时说的顾二小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