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何渠晟,在快进机场时,面露疲惫的向李衾说了几句话。
何渠晟说:如果他醒来之后恨我就随他去吧。今后如果付杭出了什么事儿,老太太那边不方便的就跟我说,我会帮他。以后麻烦你了。
李衾不明就里的应了何渠晟说的话,然后就见那人转身消失在了机场拥挤的人潮中。
李衾觉得,何渠晟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又不好说,于是怀着一肚子的猜测回了医院。
李衾到医院时,付杭已经醒了。
只是进到病房中迎接她的是那种难以言说的沉寂,付杭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曾经一条活蹦乱撞的鱼就那样被海中的岩石撞出了巨大的伤口,鲜血淋漓的样子让人看着揪心。
付杭许是听见动静,侧过脸看着李衾,尚未开口就是一个不知名的笑容先浮在了脸上,随后就听见付杭说了一句话。
付杭说:或许就那样死掉了,其实也不错。
那种声音似乎来自地底深处,似一种无边的暗夜,让人一时间迷茫到恍惚所以。如果说要李衾形容当时她听到这种声音是的感觉,她大概只有四个字可以说。
不寒而栗。
那时候,李衾没忍住眼角噙着泪,一个巴掌就直接上去了,打完便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那个躺在病床上面如死灰的人,生活是多么美好,还有很多人爱他、喜欢他。
那时候李衾甚至没办法握着付杭的手说一句活下去,或许也正是因为听到了何渠晟的话,也因为知道何渠晟对付杭的重要性,李衾那时除了打了他一巴掌什么事都做不到。
后来付杭病着的事情,一直没告诉老太太,李衾不知道是不是何渠晟同老太太说过什么,反正那段时间付杭没有接到多少老太太的电话。
付杭住院的时候,医院里来看付杭的人不多,董老师和曲老倒是经常来,李衾同他们打着擦边球讲了讲付杭自杀的原因,董老师听过之后没多说什么,也只是有空时不时过来看看他,给他解解闷子。
李衾不知道让付杭重新振作起来的是什么,反正只是在某一天付杭看过心理医生之后突然对李衾说他想做演员,他希望李衾能帮帮他。
说到做到,李衾给他搭了把手,只是那时她也只不过是个学生,能帮的有限,付杭出道更多的是靠自己。
李衾本以为付杭今后大概能够顺风顺水,只是每想到,出道之后没多久,付杭就惹了事儿。
那段风波中,李衾在学校和付杭的出租屋之间来回奔波,至于老太太,她同付杭的关系就没有破冰过。
付杭那时没日没夜的在出租屋内饮酒,最严重一次喝到胃出血被拉到医院进行消化内镜,而付杭在被急救车拉到医院的时候,嘴里念叨的都是何渠晟的名字。
李衾无法,只能去给何渠晟打了通电话,她没多说什么,何渠晟也没有多问,只叫她等消息。
之后没过多久,李衾就按照何渠晟的办法要付杭去见了尹导,而付杭也顺利的试镜通过然后一炮而红,而老太太也是在那个时候,张罗着付杭同安清雅的婚事。
在李衾眼中,付杭在那次自杀的之后,那个真正名叫付杭的灵魂已经死了,留下的那个不过是个只懂顺从的空壳,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曾经望着何渠晟的星星,也再也没有了曾经对于爱情的那份向往。
付杭结婚那年,他23岁,那大概也是离别四年之后他第一次见何渠晟。
李衾不知道付杭见何渠晟时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何渠晟到底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婚礼那天逃婚的戏码没有上演,她只知道何渠晟笑着送上了一套房子作为贺礼并对付杭说了句新婚快乐,她只知道那天酒席上付杭红了眼眶,却再也没有叫那个人的名字,只喊了他一声哥。
李衾不知道的很多,对这两个人看得也没多透。
她没有多问何渠晟什么,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付杭结婚那天,她不知道是怎么了,晚上拉着何渠晟出来喝酒,她借着酒劲把几年前对他的不满一轱辘的吐了出来,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付杭?既然喜欢你又为什么要放手?
何渠晟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何渠晟当时好像喝了一杯威士忌,好像眼眶红了,声音也有些哑然。
他说:如果他能幸福,我心甘情愿,如果他不幸福,我希望他之后能回头看看我。
李衾当时喝多了,趴在酒吧吧台上只是笑,笑着吐了何渠晟一身,然后开口就是三个字,你放屁。
他妈当初帮着你赢合作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爱他、当初他连夜赶去机场送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爱他、现在他都快结婚了,你还不能当面说一句你爱他?他妈他都为你割腕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怂?你自己用脑子想想,付杭没有你,他妈能幸福吗?你当老子陪着他这么些年,都是眼瞎?他那次喝醉了酒叫的不是你的名字?他哪次去你那破出租屋不把自己一关关一天?他哪次能正儿八经的放下你?
何渠晟,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希望他回头看看你,什么希望他幸福。都是借口,你压根就不爱他。
李衾说完朝着何渠晟直接一个玻璃杯扔了过去,何渠晟也不躲任由她砸。
直到过了半晌,何渠晟的额角被那东西,硬生生的砸出了血时,说了一句李衾能够记恨他一辈子的话。
大概吧,我可能就是不够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付懂事:你瞧瞧你最后一句说的什么话?
何弱鸡:我说我特别爱你,亲亲。
第十五章
付杭醒来时,看着天花板上熟悉的装饰还有些头晕,直到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这里好像是原来何渠晟送给他的公寓也是他当年同安清雅的婚房。
付杭有些吃力的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可能还是当时酒喝得有些多了,现在胃里有些不好受。他一点都不记得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影影约约听到当时何渠晟和李衾在交谈什么,还没来得及听得更仔细一些,就已经睡着了。
付杭下了床,估摸着是李衾把自己带到的这里。
他晃晃悠悠的出了卧室,想看看李衾还在不在,只是刚出卧室就被伯爵扑了个满怀,险些没站稳。
何渠晟围着围裙,听到动静,笑着从厨房里出来,刚醒?我熬了点粥,你先坐下吃点吧,中午看你也没吃什么。
付杭望着何渠晟,大脑似乎还有点宕机,弱弱的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何渠晟笑了笑,许是想逗逗他,在他旁边坐下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说什么胡话呢?
付杭皱眉,大概也知道何渠晟在逗他,却也不想戳破,浅笑着问道,李衾呢?
她去跟你协调之后的电影宣传工作了,说是待会儿还要回趟工作室,何渠晟进了厨房给他端了碗粥出来,趁热喝吧,你胃不好以后少喝酒。
付杭低声应了,却也没说别的。
倒是何渠晟又开口问道,这房子住着还舒服吗?
付杭握着汤勺的手顿了一下,又只是点了点头。
何渠晟也再不多问什么,只是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完,然后收拾了碗筷。
付杭不同何渠晟多说,只身回了卧室,看着床头上挂着的那副他同安清雅的婚纱照一时间有些发愣。
这栋公寓是何渠晟送他的结婚贺礼,当时付杭说什么也不肯住何家配的婚房,恰好何渠晟又直接送了套位于市区的两层公寓给他,房产证上还只有他的名字。
付杭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单纯是为了膈应何渠晟,反正那时候他就直接选了这个位置做的婚房。
现在付杭看着挂着的那副结婚照,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惆怅。
兜兜转转这么久,可当他站在台上那一眼就能找到何渠晟的时候,付杭觉得可能还是心动,毕竟十七八岁时心动的感觉是忘不掉的。
付杭站在床上,踮着脚试图将那副结婚照取下来。
虽然他现在估摸着可能和可以和何渠晟摊牌,但是有些事儿由不得他说了算,譬如曾经自己稀里糊涂的听从了老太太结的婚,再譬如现在何渠晟那还未履行的婚约。
但他现在不想理会那么多,只想将那张结婚照给取下来。
付杭脚下踩在被褥和枕头上,身子有些往下陷,好不容易刚够着那结婚照的左上角时,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付杭一个愣神,重心不稳,直接跌坐了床上。
何渠晟推开门进来,看着付杭的动作已经墙上的那张结婚照,脸色有些不好,却也还是低声道,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你呆在这儿还是回何宅?
付杭从床上坐起身来,忽视了何渠晟眼底一闪而过的另一种情绪,我等会儿去菜场里买些菜,今天我就不回去了,帮我跟老太太带句话。
你留在这过夜?何渠晟道。
我去看看笨笨,好久没过去了。付杭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角实话实说。
那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还有事吗?付杭走到衣柜前,挑着衣服,准备换一套,我一个人过去就行。
何渠晟没理他,转身走了。付杭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态度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
笨笨在付杭同安清雅离婚之后,一直都是许妈在带。
许妈原来是董老师介绍的,四十岁出头的东北人,热情好客的不行,也喜欢孩子,原来在付杭家里做保姆,后来付杭离婚后又帮着带孩子。
许妈当时也可能是当时第一个知道付杭与安清雅有离婚念头的,当初安清雅生产完推出产房时,付杭第一个过去看她。
女子的脸上大汗淋漓,额前的碎发都黏在了脸上,嘴唇没有多少血色,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付杭伏在她嘴边听她问了几个问题,一一答了,后来她便被推进了病房。
后来老太太早就欢天喜地的去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安太太倒是经常过来,不过安清雅大部分时间都是付杭与许妈在照顾。
付杭那段时间推了许多的通告,一心照顾安清雅,许妈也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但许妈大概看得出来,付杭与安清雅之间越发的客套与疏离,付杭觉得内心对不起那个女人,而安清雅更多的是苦心这份经营不下去的爱情。
这份关系一直持续到安清雅快出月子时,付杭接了《天问》,可能更多的是想让彼此都冷静想一下,直接去了云南,那时候许妈跟着劝过,但大抵两个人都听不进去。
安清雅是个比付杭更有主见的人,于是那则婚姻也就顺理成章的以失败瓦解。
只是苦了笨笨。
付杭换好衣服后就直接出去了,何渠晟也没走,坐在客厅里等他。
何渠晟其实没有见过笨笨,当年笨笨的满月酒,何渠晟没回来,而网络上也没有笨笨的照片流出。
安清雅和付杭都把这个孩子保护的很好,就连满月酒都没有大办只请了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亲戚朋友。后来付杭安清雅离婚,虽说都瞒着家里,但对于笨笨两人都是特别宠爱的。
那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有些早产,一直体弱多病的,付杭听许妈说上次郑辞去家里,把那孩子抱着,一张扑克脸都意外的笑了。
付杭站在玄关门口换好鞋,给伯爵套上了遛狗绳后拿了车钥匙准备走,何渠晟跟了上来站在他身后,一手将他拿着钥匙的手按了下去,一手搂着他的腰把他往外拖,边走边说,坐我车去。
付杭有些愠怒,看不懂何渠晟这是哪门子的抽风,直接一手肘照着他的肚子就上去了,何渠晟有些吃痛却也是放开了他。
要去就去,别搂我。
付杭说完,一个人朝前走。
他其实有些想同何渠晟把话说开,关于今天的事也好,以前的事也好。
要他承认自己如今喜欢何渠晟其实一点都不难,因为眼神和心跳是骗不了人的,但是难的是身不由己,是无法得偿所愿。
付杭昨晚听到何渠晟说自己不会同魏沁结婚时,心里有些窃喜,但是他也没多问,问不出口,害怕自己又是自作多情又是重蹈覆辙。
李衾说要他别在同一个坑摔两次,付杭不知道现如今自己这幅样子算不算又摔了,可当他看到身旁这人时,心里那一丝悸动也不是假的。
付杭随着何渠晟上了车,拿出手机定了个位要何渠晟照着导航开。
过了一会了,付杭突然问道,你今天去了商务大厦?
何渠晟点了点头,对,有点事去办,怎么了?
我当时,好像看到我爸了,付杭也不遮遮掩掩。
看错了吧,何渠晟看着前面的红绿灯踩了刹车,像是为了强调什么侧过头看着他,付杭,你父亲过世很久了。
付杭没说话,把头撇向车外淡淡道,是啊,过世很久了,久到都没有再出现过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