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林弯下腰,摸摸他的额头,认真听着,很克制地轻轻应了一声:嗯。
护士眨眨眼,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悄悄把门关严实了些。
第16章
陆潺潺在江逾林的帮助下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照,把自己照傻了。
这人是谁?
怎么这么丑?
一定不是他!
镜子里的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原本引以为傲的小扇双眼皮儿直接肿到消失,脸皮跟后面的墙差不多白,显得他红肿的两个眼圈像被揍了一样。
陆潺潺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江逾林连忙撑住他,你慢点。
陆潺潺看看镜子,又看看江逾林,用气声呆滞道,我好丑啊
江逾林从后面环住他的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丑。就是怪可怜的,但这话他没说出口。
陆潺潺重拾了一点信心,再次看向镜子,却被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深深打击到。
在江逾林一丝不苟的完美形象的衬托下,他因为生病而大打折扣的美貌值雪上加霜。
呵,男人。
真敷衍。
陆潺潺哀怨撇嘴,却被江逾林用手指戳着小梨涡,阻止了唇角向下的弧度。
陆潺潺抬头看他:?
江逾林拧着眉,声音没什么起伏:不许撇嘴。
陆潺潺:??哦。
到底是还在低烧,简单洗漱一番后,陆潺潺回到病床上,靠着床头,就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江逾林给他带了些熬得糯糯的小米粥,可他发着烧,长时间没进食胃里也不大舒坦,草草吞了几口,觉得有些反胃,就不肯再吃了。
江逾林接过还剩大半的粥碗,眉头直皱,吃得太少。
陆潺潺摇摇头,没输液的手按着胃:饱了。
江逾林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起身将碗具收拾好,又接了杯热水,拧紧盖子压到他胃上,说:没有热水袋,你先用这个捂一会儿,要是还难受,我们就叫医生。
杯里的温度很高,隔着病号服按在胃上,暖烘烘的热度熨得他很妥帖。
陆潺潺眯了眯眼,满足的喟叹道:不难受了。
他斜靠在床头,阖上眼养了养精神,忽然眼皮一抬,想起了什么似的,拉拉江逾林的衣袖小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逾林环住他的背,借力让他坐直些,自然道:你叫我来的。
他怎么会?
陆潺潺眨眨眼睛,不可思议,但他昨晚烧糊涂了,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逾林看他懵懵的样子,好像真的全忘了,不由地沉下脸来,片刻缓缓道:昨天你给我发消息,说对不起,我给你打电话,你哭着说难受,要我过来。
江逾林说话时面无表情,连音调都几乎没有起伏,陆潺潺却听得一愣一愣,还没来得及反驳,江逾林又继续不带感情地陈述起来:
我到医院后,你一直抱着我不肯撒手,又哭又撒娇,揪着我的衣服,要我抱着才能睡,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擦,还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潺潺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整洁如新的衣服,镇静摇头:真的吗?我不信。
江逾林:衣服换过了。
陆潺潺又看向他齐整的发型。
江逾林:头发也整理过了。
陆潺潺继续冷静狡辩,你在炸我。
江逾林不说话了,冷冷瞅他一眼,转身掏出手机,翻开聊天页面,优雅地将证据摆到他面前。
[陆水水:班长对不起]
确认他看清了,江逾林又翻开相册,再次递给他。
里面陆潺潺眼周红红鼻头红红,皱眉趴在江逾林怀里,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像只孱弱的小猫崽,而江逾林的另一只手确实环在他肩上,抱着他。
陆潺潺沉默了。
深深的沉默了。
原来他像被人揍了一样的红眼圈,不是病的,而是哭的。
他从江逾林怀里坐起来,捏着拳头和他平视,江逾林也微微挑眉看着他,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
慢慢的,陆潺潺开始变红,从病号服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到纤细的脖颈,再顺着小巧的耳朵尖蔓延到脸颊,一整个红透了。
江逾林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看不见他因为尴尬而产生的一系列生理变化。
陆潺潺终于抵不住他的眼神,偏过头,悲愤大喊:不可能!
这嗓子一出,两人同时愣住了。
因为喉咙发炎,陆潺潺声音全哑了,先前精神不好,跟江逾林说话时一直用的气声,冷不丁吼出真声后,自己都被震撼到
好难听的声音!
就像从土里刨出一辆几十年前的古董拖拉机,随便加了点润滑油就往公路上哐哧哐哧乱跑,加的还是劣质润滑油的那种。
陆潺潺惊恐地捂住喉咙。
他迷死一片的少年音去哪儿了?!
江逾林先是愣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让笑意爬上脸。
陆潺潺看江逾林那样,更哀怨了,咬牙道:你笑我?!
江逾林丝毫不收敛脸上的笑容,嘴里却一本正经道:我没有笑。
陆潺潺气结。
他只是暂时哑了,不是瞎了,水润双眸全程在线的好吗。
陆潺潺越想越气,气到最后就是委屈。
他脑袋一垂,又要撇嘴,毫不意外地被江逾林制止。
江逾林握住他的削尖下巴,拇指抵住小梨涡,声音里含着警告的意味:陆水水。
陆潺潺还是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下撇,江逾林停顿片刻,还是泄了气。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小梨涡,放缓声调问,为什么委屈。
陆潺潺扭捏片刻,轻轻张了张嘴,他本就一直用气声说话,现在声音更小,江逾林凑近了些听。
两次都是我在跟你道歉,你连表示都不表示一下
江逾林愣了,什么两次?
陆潺潺抬头,瞪他一眼,就是婚礼上那条朋友圈啊,我发了江水,发了树林,还配字想和好,你连赞都不愿意给我点一个
这下换江逾林沉默了。
原来那个是道歉吗?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道歉了?!
陆潺潺看他还是跟个木头似的一言不发,情绪一激动,掩唇咳了两声。
我错了。
他一咳,江逾林立马回魂似的承认错误,一边说一边替他顺着胸口。
他顿了顿,再次重复道:我错了。声音镇定里透露出些许僵硬。
陆潺潺很没出息地承认,他被这两句道歉哄好了。
但姿态还是要做足,他抿起嘴角,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好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嗯。江逾林垂着眼,谢谢原谅。
陆潺潺被他低眉顺眼的样子逗笑了,心情一好,就起了玩心。
他想了想自己这副酷似老式拖拉机的嗓子,靠进江逾林怀里,掐住自己的脖子,突然瞪大眼睛:宝鹃,宝鹃!我的嗓子!我再也不能得宠了
自觉演技精湛,出神入化。
江逾林手臂虚虚笼着他,高冷司马脸都掩盖不住浓浓的困惑。
冷场了。
陆潺潺停顿片刻,问:你没看过甄嬛传吗?
江逾林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听说过,大型史诗宫斗连续剧。
行吧。陆潺潺自信且不尴尬地科普起来:
我刚演的那段,是剧里的名场面,安陵容本来就是因为唱歌有点像皇帝的白月光才得宠的,后面被祺嫔下药,嗓子坏了,她就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得宠了
江逾林安静听着,神色认真得像在听重点专业课,陆潺潺忽然觉得他有点笨笨的,心里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恻隐,拍拍他的手背:
没事啊,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段仁之初演得最好,回去让他再给你演一遍
他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下比之前厉害许多,他喉咙有炎症本来就疼,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口都开始疼。
江逾林搂着他,一下一下地给他揉胸口,语气无奈:难受你就少说话。
陆潺潺咳得喘不上,摇摇头:不说话他更难受。
在医院又躺了大半天,陆潺潺烧彻底退了且没有复燃的迹象,江逾林就替他办了出院手续。
他们并排坐在医生办公桌前,陆潺潺双手比划着,用气声说了一通。
医生没听清:嗯?
江逾林翻译道:他在问他的嗓子什么时候可以好。
医生哦了一声,点点头:很快的,按时吃药,一个星期也就没问题了。
一个星期?
陆潺潺晴天霹雳。
一个星期很快吗?都够他憋死好几轮了!
想到接下来整整一周他都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还要跟江逾林这个同样安静的美男子大眼瞪小眼,陆潺潺顿时觉得生活无望。
江逾林谢过医生,看到陆潺潺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拍拍他的背柔声道:好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水水:没事啊,回去让仁之初给你演一遍。
仁之初:你礼貌吗?
江江:我为什么不能直接看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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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夕阳染红天际,石薇挽着男友的胳膊漫步在校园里,沐浴着日落前金黄的余晖。
忽然,她猛地扯住男友的袖子,两眼放光往远处一指,高声道:快看快看!
男友顺着她指尖望去,静湖的九曲桥上,两个男孩子并肩走着,一个挺拔高挑气质沉稳,另一个戴着口罩白到反光,有点可可爱爱。
他眯起眼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问:江逾林?
石薇冒着星星眼连连点头。
男友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反而说:他们学神都这样吗?有大路不走非要往那些七拐八拐的桥上跑?
学校中门连接了一段树林阴翳的小路,顺着小路往里走经过凉亭,就会到静湖的九曲桥。
桥上树影斑驳,其实是很美的,只不过路程比大路绕太多,平时没多少人往那上面跑。
石薇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你懂什么是情调?
男友被嫌弃,懵然无措,接着一拍脑门忽的想起来了,所以另一个不会就是他喜欢那个男的吧?
当然了,石薇应道,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男的,是男孩子,你管那么可爱的男孩子叫男的你良心不痛吗?
男孩子不也是男的吗但这话他不敢说,行行吧。
不过,石薇蹙眉,我怎么总觉得他这么眼熟呢?要么就是我见过,要么就是他很有名
得了吧,男友一翻白眼,酸酸地说,隔那么远,人还带着口罩,这你都能认出来,你咋不说所有帅哥你都认识呢。
石薇没理他,目光依旧留在桥上。
江逾林一手提着白色不透明的塑料袋,一手拿着几张形状类似A4纸的玩意儿,还要时不时拉一把蹦蹦跳跳不看路的口罩小可爱。
小可爱两只胳膊不停在江逾林面前比划着,几束阳光透过树叶落到他侧脸和手臂上,烫得白白的皮肤要过度曝光了一样。
江逾林连忙把小可爱拉到自己身边,用那几张挺括的大纸替他把太阳遮住。
小可爱比划一通还是交流失败了似的,有些气馁地拉下口罩要说话,江逾林就垂下头侧耳去听,不知道回了什么,反正哄得小可爱眼睛都笑弯了。
两人身体挨得很近,凑在一起嘴唇接着耳朵说悄悄话,江逾林替小可爱挡太阳的动作,就像把他整个圈在了怀里。
石薇:卧槽
男友:这哥们儿牛逼啊
什么叫作枯木逢春,什么叫作老树开花,石薇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她看着看着,眼里的震惊就慢慢变成了羡慕,接着气不打一处来拧了一下男友的腰:
你看看人家,你追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殷勤来着,现在呢,让你给我撑个伞像要你老命似的,不然就把一个劲儿把伞往你自己脑门上搁
拜托,你要呵护的是我娇嫩的皮肤,能不能学学人家怎么谈恋爱的,俩男的都比你会谈
男友一听不高兴了,那我的皮肤也娇嫩啊!
石薇简直想掐死这个不中用的男朋友,哀叹道:果然恋爱没意思,暧昧才是永远的神!
诶,男友在一旁拉了拉她。
石薇撇过头不想理。
男友又拉她一把:不是,我是想说,刚刚那男的把口罩拉下来了,我怎么看他也有点眼熟了呢?
石薇狐疑地看他一眼,两人低头沉思起来。
想了半天,他们忽然抬头对视,异口同声道:陆潺潺!
陆潺潺!
简俊从床帘里支出脑袋,担忧地看着陆潺潺的后脑勺。
这货下午从医院回来后,洗漱完就坐在书桌前,带上耳机放着视频,聚精会神地学着什么,同时双手还不停比划,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简俊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虽然其他人也都还没睡,但陆潺潺那小身板本来也不如他们几个抗造,差不多半个小时前,已经开始有些体力不支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