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天上的父,请你宽恕——”
众人愣了愣,在静谧的气氛中,学着修女的姿势双手合十,稀稀拉拉道:“我们在天上的父……”
玛丽一句一句地用她平静无波的调子念着祷告词——
“宽恕这七人的不义、邪恶、贪婪、恶毒,宽恕他们的嫉妒、凶杀、争竞、诡诈、毒恨,宽恕谗毁的,怨恨神的,侮慢人的,狂傲的,自夸的,淫.欲的,捏造恶事的,违背父母的,宽恕无知的,背约的,不怜悯人的。[1]”
“以父慈悲宽宏的神性,重塑他们的信德,给予他们圣善的恩惠,将罪恶的毒瘤从他们的肉.体里剔除。”
“阿门。”
阴森幽深的祷告在大厅中回响,当众人的声音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诡异的呢喃,像冰冷的流水敲击在古老的砖石上,远处的空气也随之嗡嗡作响,颤抖着从舌尖滑到骨头缝里,浸着一层毛骨悚然的凉意。
郁燃微微睁开眼,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
坐在他对面的暴一沣皱着眉很不耐烦,握着的拳头青筋都爆起了。戴眼镜姓廖的中年人嘴唇蠕动,磨磨唧唧地不愿意张开。姓郑的年轻人不安地晃着脑袋,紧紧地闭着眼睛。胖子则一边念念有词,一边馋鬼似的偷偷斜觑盘子里的食物。而吴落则一直往他脸上瞟,被郁燃冷冷地警告一眼后,还得意洋洋地露出了讨人厌的笑容。
“阿门……”
演员们吐出最后一个词,玛丽再次摇铃宣布用餐。
郁燃低下头看着餐盘,牛排上淋着已经冷掉凝结的调味黄油,肉除了表皮微微烤过,里面几乎全生,肌红蛋白和还带着透明质地的肉连餐刀都很难切断,往下一压,就冒出鲜红的血水。
烤鹅也是一样,只有外面的蜂蜜色酥皮看起来还算美味,里面的鹅肉完全没有熟透,切开的断口都是粉色的。
只有修女玛丽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她熟练地使用着面前锋利的刀叉,将带着血水的肉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似乎连嚼也没有嚼就咽了下去。
尖锐的牙齿只有在这个时候才露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布在猩红的牙龈上,数量可能是普通人的两倍,沾着没来得及嚼烂的还泛着脂肪油光的生肉,比野兽还要可怖。
胖子吃得也很欢快,整个人头都快埋进了盘子里,吃相滑稽可笑,好像真的饿极了。
郁燃不安地蹙起眉心,燕时澈嗅了嗅餐盘里的食物,低声道:“肉没有问题。”
不过即便是没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人对这玩意感兴趣,最后郁燃只吃了一些干酪和沙拉,喝了一点清水。
饭餐时间持续了四十分钟,吃完饭后,修女再次感谢父神赐予的食物,对他们说自己要上塔楼进行最后的晚祷,告诉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让他们自便。
最后玛丽又提醒了一句,一定要遵守古堡的规则,提着漆黑的袍角离开了大厅。
虽然剧本的拍摄任务是“在古堡里生存五日”,但经验丰富的演员们都知道不可能真的什么也不干,在原地坐以待毙。于是在吃完饭后,所有人自觉地聚集起来,商量着先把城堡能去的地方都探索一遍,如果能找到能够帮助他们规避危险的有用线索就更好了。
审判古堡虽然占地面积广大,但许多房间都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们先从所在的大厅开始探索,如手臂般环抱众人的楼梯下方有一个小门,应该是通向地下室,但门口上了锁进不去。
大厅侧面有两只狭窄的窗口,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外面茂密的毛榉树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变成了阴沉的旧蓝色,那些伸出天际的枝丫像鬼手一样,张牙舞爪地往上肆意生长。
除了这些,一楼就只剩下了一个厨房,从右侧楼梯开放的拱形门洞可以进去。
厨房是典型的城堡后厨格局,里面的环境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空气中充斥着泛奶酸的肉腥味、臭烘烘的阴干奶酪味、发霉的抹布和菜板的臭味,以及最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竹编篮里各种腌制香料的刺鼻味道。
厨房左边堆砌了一整面墙的柴火,许多都已经受潮了,孢子和青苔一丛一丛地在角落里生长,冒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菇。
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砖砌岛台,旁边搭着炉灶,岛台上面的房梁上吊着几只正在风干的火腿和剃了毛的鹅,未处理干净的血水和油脂向下低落,在黑乎乎的砖石上留下一滩浑浊的液体。
除此之外,岛台上还放着一张很大的宰肉案板,木头缝里留着没有洗干净的暗色痕迹,刀架上放着一把大菜刀、一把削皮刀和一把锯骨刀,刀面上泛着脂肪的油光。
“这不会是什么杀人现场吧我靠。”胖子嘀咕了一声。
暴一沣冷笑,“那你刚才吃的可能就不是什么牛排了。”
听完这话,胖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胃部。
“放心,那是牛肉。”郁燃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朱建诚噎了半晌的一口气终于松下,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人肉不是这样的,质地和颜色都不对,应该更加松散,脂肪含量也更多。”青年挑起一抹没什么弧度的笑,目光在朱建诚凸起的肚子上幽幽地转了一圈。
胖子:“……”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更加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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