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的时候，三辆货车先后开进大门。
    袁博和李诚走了出来，接过货单做登记，袁博则跟三个司机聊起来。
    “今天歇下不？还是回家？”
    老薛点了烟，深深吸一口。
    “他们两个都没媳妇，晚上留这边宿舍睡。我媳妇在家里等着，我还是回去一趟好些，不然明天回去，非得听她唠叨半天才能消停。”
    袁博安排沈大头一行人跟在他的货车后进城，还让老薛帮忙看顾一下。
    荣伯和沈大头父子三人都对袁博感激不已，解释说他们明天仍会来煤山这边，打算下午时分再回省城。
    “好，随时欢迎。”袁博提了一大桶汽油过来，道：“这是兄弟们储备在车上的汽油。有时候遇不到卖油的，不凑巧的时候就能用上。倒半桶给你们用，确保能开进城加油。老薛会先带你们去加油点，接着你们自己去找合适的宾馆住下。”
    “小袁，谢谢啊！”
    “谢谢！谢谢！”
    袁博送他们离开，随后关上大门。
    李诚将这几天送去冶炼厂的货单递给他，道：“都在这里，对方也有清算记录，数据跟我们只差了十几斤，几乎可以忽略。”
    “好。”袁博叮嘱：“兄弟们上煤的时候，你让他们多几铁锹上去。路上松散跌落，加上风吹风刮，难免会有所折损。”
    李诚微笑点头。
    袁博走出办公室，道：“晚了，早些歇息。”
    “哦哦！晚安！”李诚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惊讶发现已经快晚上九点，不自觉哑然失笑。
    以前在邮局上班的时候，每天固定八小时，即便有时临时有事，或领导开会拖拉一会儿，顶多晚半个小时。
    可他总感觉时间过得极缓慢，跟蜗牛似的，偶尔半个小时看几次钟，不知道自己是在焦急下班，还是在等着什么。
    其实，回家的时候他不是看报纸就是看书，有时则听听收音机，并没什么重要或很要紧的事需要他急巴巴等着下班。
    可他偏偏如此，每天都在缓慢的时间中等着固定的下班点。
    在这边却很不一样，他总能不知不觉发现天已经黑了，得上宿舍休息。
    没上班时间，天亮醒来就能干活，也没固定下班时间，什么时候没车进来，什么时候就下班。
    充实却不会很忙碌，事情有条不紊干着，很快又一天过去了。
    李诚踩着台阶，脚步轻快往宿舍走。
    ……
    周末到了，秦海燕穿着漂亮的红衣裙，头上系着红色珠花，租了一辆小面包车来了。
    “老龚！老龚！”
    她拍了拍宿舍的门，大声喊着，谁知好半晌也没人开门。
    秦海燕略有些不耐烦，想着他可能还没睡醒，从手包中取出两小袋糖果，快步往办公室去了。
    “小颖！小颖！袁博！李诚！我来了！”
    李诚和袁博正在核算冶炼厂的周结款单，闻声先后抬头。
    “燕子来了。”李诚微笑示意：“先坐吧。”
    袁博淡淡颔首，继续忙碌着。
    秦海燕没跟他们客气，大刺刺坐在木沙发上，手中的糖果搁在茶几上。
    “小颖呢？怎么没看见她呀？在大厨房那边？”
    袁博答：“她回南雷城了，两天前走的。”
    “什么？！”秦海燕一听直接炸毛了，瞪眼惊呼：“她怎么走了？！我订婚她怎么能走？！我不是已经告诉她了吗？我周六就订婚！”
    袁博淡声解释：“盐厂那边有事，她不得不赶回去。这一次过来，本来过了腊八就要走，是这边大厨房缺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来替，她才留多两天。”
    “不是吧？”秦海燕委屈噘嘴：“人家订婚哎！她就不能多留两天吗？既然都来了，难不成真的差两天呀？”
    袁博微微蹙眉，淡声：“工作所需，不得不走，还请你们见谅。她让我转告你，祝你和龚师傅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嘻嘻！”秦海燕娇哼：“算了！这次只是订婚而已，如果我结婚她敢再这样子，那我饶不了她。等过年的时候去帝都，我要罚她陪我玩遍帝都才行，还得包吃包住！”
    袁博扯了一下嘴角，道：“那你记得罚她。”
    接着，他将核算好的款单取出来收起，对李诚道：“这一张我收在宿舍里，你把款单的最终结算数字记一下。”
    “哎。”李诚点头照做。
    袁博拿了款单大步走出去。
    秦海燕挑了挑眉，好奇凑到李诚的身后，探头探脑看着。
    “一二三四五……哇塞！七十万呀！”
    李诚被她吓了一跳，忙做了一个嘘声动作，苦笑不得。
    “燕子，你凑那么近做什么？”
    秦海燕惊讶瞪眼：“货款？收款的，对吧？我滴妈！这是多长时间赚的？多少吨煤呀？天啦撸！挖煤也忒好赚了吧！天啊！付款七十多万哎！”
    “嘘嘘！”李诚红着脸做了一个嘘声动作，低声：“不好瞎嚷嚷……不能乱问的。”
    秦海燕娇嗔笑道：“干嘛？又不是其他人，怕什么怕！我和小颖是同学，我家老龚也在这边工作，我难不成还会胡乱说出去？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不就一张款单吗？至于吗？”
    李诚窘迫低声：“保密是会计的基本道德标准……我既然做这份工作，就得守这个准则。刚才是我不小心让你瞧见了，你可不能乱说出去。”
    “没事没事！”秦海燕好笑睨他，低声：“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机构，瞧你给怕成啥样。”
    李诚毕竟是谨慎的人，忍不住提醒：“任何企业都有自家的机密信息，不是能随意泄露出去的。像这样的经营数据，也不好随口说出去。”
    “知道啦！”秦海燕罢罢手，转而语气酸溜溜问：“一周就赚那么多钱吗？”
    李诚蹙眉低声：“不是，你看错了，是七万，不是七十万。省城那边一周的结算，一天两百来吨煤，哪可能那么多呀。”
    “一周而已，也够多了呀！”秦海燕嘀咕问：“省城那边的？量真够大！”
    李诚答：“快过年了，好些厂子都在赶工，从昨天开始，省城那边的厂子一天基本要三百吨煤左右。几辆货车来来回回跑，日夜兼程，怕司机太劳累，连三冰都得去帮忙。加上蜂窝煤作坊那边，一天得三百多吨跑去省城。”
    “搞蜂窝煤的？”秦海燕好奇问：“省城那边的？”
    李诚点点头：“是，签了一年的合同。当天签字，当天就要求运煤上去。听说年底生意好，年二十六前一天要二十吨，其他时候一天十吨左右就够。”
    秦海燕满眼的羡慕嫉妒，语气更酸了。
    “一天赚那么多——难怪人人都挖空心思挤破脑袋要去申请煤矿挖掘权！”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