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袁博起床洗漱，转身去大厨房帮忙。
    没他在，被窝很快冷飕飕的，肖颖不敢赖床，麻利裹上军大衣也奔去大厨房。
    “哇～～”肖颖禁不住簌簌发抖：“这边怎么那么冷！”
    袁博微微蹙眉，赶忙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刚煮的，慢慢吹，慢慢喝。”
    肖颖答谢接过，手仍在不住颤抖。
    “山边……真的是冷啊！”
    袁博解释：“这边地势高，山风也大，冷天气加上寒风凛冽，会比其他地方冷许多。”
    他大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炉灶前，按她坐下。
    “你负责烧火烤火，其他活我去干就行。”
    外头仍黑麻麻的，北方呼啸卷着雪花飞扬，几乎看不到光亮，唯有大厨房亮着灯，烧着火，光亮耀眼暖得人微醺。
    夫妻俩一边干活，一边聊着话。
    “哟！早呀早呀！”李如花推着自行车，一边扯去裹在脑袋上的大围巾，一边笑呵呵打招呼：“风太大了，自行车骑不动，只好一路推过来。”
    袁博探头出来：“大姐，歇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啊！”李如花擦着鼻涕答谢，咕哝：“山风忒大……呼呼！”
    肖颖忙站起来：“我去就行。”
    李如花脱去厚厚的手套，不停跺脚搓手。
    “昨晚大半夜降温，俺还担心会下大雪呢！幸好只下一点儿小雪花，风刮着刮着就瞧不见咯！”
    肖颖倒了水，忙招呼：“大姐，快进来烤火喝水！快呀！”
    “来了来了！”李如花钻了进来，问：“袁兄弟，早上做啥？”
    袁博答：“里头在熬小米粥，再做一些煎饼吧。我正在揉面，一会儿醒了面，你给帮忙煎起来。”
    “哎哎哎！”李如花忙不迭点头。
    袁博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一会儿后，他匆匆走进来，左顾右盼问：“姜呢？老姜有么？”
    “有！”李如花答：“晒干搁在后头——左边竹篓子里头！”
    袁博奔上前取出一大块，随后洗干净压碎，放进小锅里头煮着。
    肖颖忍不住问：“要熬姜水喝？”
    “给老川的。”袁博蹙眉解释：“他昨晚没把库房的窗关好，一直漏风。刚才起身一个劲儿打喷嚏，鼻子和眼睛都红了。我让他在里头待着别出来，熬点儿姜水给他喝下。”
    肖颖暗自担心，低声：“天气太冷了，要不把老人家送去后头的宿舍，那边有小炕，烧暖了让他住过去。”
    “他不要。”袁博道：“他从没睡过炕。大冬天在桥洞那边，他顶多烧一些干柴取暖。这边的被子够暖和，主要是他太大意了，才会不小心着凉。”
    李如花呵呵笑了，道：“他老人家穿得比好些年轻人都少，俺起初以为他是没外套穿，可他说袁兄弟退了一件军大衣给他，他压根穿不着。打一开始俺还不相信呢，谁知上前牵他的手——哟！比俺都要暖和！”
    “他身体一向不错。”袁博解释：“前一阵子的手术没落下毛病，他还跟以前一样硬朗。煮点儿姜水给他喝下，如果还不行，下午带他去前方镇子的小诊所看大夫。”
    “好。”肖颖抱来了糖罐，问：“下点儿糖不？”
    袁博弄了一小勺子，道：“你看着姜水，我去背他来厨房坐着。这边炉火旺，比库房那边暖许多。”
    “行，快去吧。”肖颖答应了。
    一会儿后，袁博将老川背了过来。
    老人家脸色不怎么好，仍呵呵笑着。
    “俺都说不用！大块头非让俺来！给你们添麻烦咯！”
    肖颖微笑道：“主要是这边没人帮忙烧炉，想让您来搭把手。”
    “哎哎哎！”老川忙不迭点头：“俺来烧，俺有空来着。”
    半晌后，袁博将姜水倒给老川喝。
    老川喝一口，哇一声，啧啧赞说又辣又甜，转而笑呵呵说鼻涕不流了，已经没事了。
    袁博和肖颖回宿舍换衣服。
    李如花一边做煎饼，一边笑赞：“您老人家身体够好的！真看不出来哎！”
    “那是那是！”老川嘿嘿笑道：“俺打小就没咋生病，身体老好来着。”
    李如花忍不住好奇问：“老川伯，俺听你的口音不像俺们这边的人。您是哪儿人呀？”
    老川摇头：“俺也不知道呀！打俺记事起，就跟一群老乞丐到处讨饭吃，一条腿没法走路。后来俺被老乞丐们丢掉了，俺顺着路一直走一直走，不知怎么就来到惠城这边。俺在护城河边差点儿饿死的时候，有个文人老爷施舍俺一个银元，俺总算活下来。那是俺头一回尝到肚子饱的感觉，那滋味儿——咋就那么好呀！俺感激呀，觉得这地方就是俺的福地。俺当时就决定一辈子要留在惠城，一晃几十年就这么过去咯！”
    李如花听得泪光闪烁，眨巴眼睛问：“那您不记得家人了？您应该有家人吧？”
    “俺都记不得咯。”老川答：“就记得有人喊俺‘川七’，好像家里的孩子很多很多……俺好像是排行老七。俺具体姓啥名啥，俺也不知道。”
    李如花不敢再问下去，勺了一碗小米粥递给他。
    “有些烫，您慢点儿喝。”
    老川笑眯眯接过，抿了一大口，转而嘿嘿笑了。
    “贼好！大冬天的，烤着火，还能吃着热乎乎的小米粥……俺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能这么好。俺该早些认识大块头的——早该认识他才行！哈哈！”
    李如花开始做香葱煎饼，香飘四溢。
    天色亮起来，工人们三三两两陆续走出宿舍。
    袁博回大厨房帮忙，分给工人一人一碗小米粥加两个大煎饼。
    半晌后，众人该上山的陆续上山，里里外外都是人声。
    李如花留了一大碗小米粥在锅里，还有三个大煎饼。
    “龚师傅他一向晚起，这些是给他留的。”
    肖颖淡然点头，没说什么。
    李如花笑问：“他和燕子技术员下周要订婚了，你知道不？”
    “……知道。”肖颖微微一笑：“恭喜他们。”
    李如花笑眯眼睛，解释：“燕子技术员对龚师傅忒好，把他当孩子一样哄，看得俺们都好羡慕哟！”
    “哦哦。”肖颖敷衍应声。
    “肖颖！”袁博喊：“把煎饼拿上！我们去隔壁办公室吃！”
    “好。”肖颖忙取了三个煎饼跟上。
    袁博大口大口啃着煎饼，咕哝：“快吃！吃完去医院看三冰他们，晚些时候我还有事，办公室这边你得帮忙看着。”
    “遵命！”肖颖乖乖点头：“袁老板记得发我工资就行。”
    袁博宠溺睨她一眼，俯下咕噜喝小米粥。
    货车昨天被刘三冰开走了，只好借老薛的车进城。
    李如花奔出来，吆喝喊：“袁兄弟！肖妹子！等等！俺有话说！”
    袁博探头下来，问：“大姐，咋了？”
    李如花喘气答：“面只剩半袋，米还有一袋，估计只够今天吃。你们去城里的时候，捎多几袋回来。肉和菜也尽量整多一些。之前都是三冰兄弟去买，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回来。天气冷，整多也不怕坏。”
    “好。”袁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