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波听得有些懵，啧啧两声。
    “哇……这也太复杂了啊！”
    肖颖低声感慨：“人心呀，往往是最复杂的。”
    “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住在帝都里头的富贵人累得慌。”吴波咕哝：“做一件事得考虑好几层关系，甚至每一层外还有另一层，层层叠加，脑子能不累得慌吗？”
    “所以，我偶尔不爱往这边来。”肖颖低笑解释：“博哥哥也不怎么喜欢。”
    吴波憋笑：“我是完全喜欢不来。”
    肖颖却看得十分透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便是人家的礼节文化吧。咱们入乡随俗就行。”
    吴波想了想，道：“回老家那边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熟得很，想说啥就说啥。”
    “其他事就罢了，这一件事还是别说。”肖颖提醒。
    吴波嘿嘿笑了，道：“我顶多说十几万，不说几十万。当然，如果关系亲密些，我也就实话实说。兄弟们啊，都会为我高兴的！”
    肖颖抿了一口水，低声：“你想啊，一年能赚一万块的人家偏少，是值得表扬和羡慕的‘万元户’。咱们这一回这么幸运，一下子一人得了几十万，得靠万元户赚上几十年。老兄呀，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几十年？如果真说出去，得多少人眼红嫉妒呀？”
    “……也是。”吴波吞了吞口水，恍然低声：“我只是觉得多……但你这么一比，我好像想明白了。”
    肖颖继续：“你这人爽快诚实，心里没弯弯曲曲的小心思，但几十万毕竟不是几万。你若是毫不忌惮瞎嚷嚷，日后麻烦就会找上门。你还是听我一声劝，尽量别声张。”
    “连我老婆也不说了吧。”吴波皱眉低声：“就说几万块，不能说太多。她一个人带着小宝贝在家，我常年撒网捕鱼，家里没个男人，更不可以露财。”
    “这个随你。”肖颖提醒：“但你要记住——尽量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想想呀，咱们街坊邻居十几年，父母长辈们不是去厂里干活，就是下海捕鱼，大家的经济收入都差不多，都是刚好温饱而已。有钱人家和没钱人家，差距不会超过一百块。突然中间有一个人暴富，而且不是简单的暴富，而是多了一万倍，那后果会怎么样？你觉得呢？”
    吴波微愣，转而打了一个寒颤。
    “……对！得谨慎，确实不能乱说。”
    肖颖将杯子中剩下的温水都喝完，一饮而尽。
    “这些话是昨晚我爸跟我说的，让我务必劝一劝你。他老人家说，嫉妒会使人发狂，贪欲会让人失去理智，甚至做出丧尽天良的坏事来。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怕大家都穷，就怕大家之间有差距。帝都这边有钱人比比皆是，多一些钱少一些钱，别人不当一回事。但济城海边不一样，一夜暴富后一定要藏富。阿波，你务必要记住我爸给你的衷心警告。”
    “哦哦。”吴波正色点头：“我记住了。”
    快中午的时候，肖爸爸和妈妈下班了。
    四人去了附近的羊肉店吃羊肉火锅和烤羊肉串，最后是吴波抢着结账。
    午后，肖颖带吴波去银行开账户，将尾数取成现金出来，剩下的一人各一半。
    那天傍晚，他们坐车去了码头，给一众船工一人发一个红包，并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
    果不其然，众人一个劲儿追问他们龙涎香卖了多少钱。
    肖颖叹了叹气，惋惜般解释：“之所以那么香，是因为外头一层蜡状物确实是龙涎香。不过，里头大体都是珊瑚，剔除了以后只有三四斤。”
    “那么少啊？”
    “几十斤呢！里头都是珊瑚？”
    “比例咋那么少啊？会不会让人家给骗了？”
    肖颖摇头：“我们亲自拿锯子和凿子呢！”
    众人先后表示惋惜，仍有不少人酸溜溜说已经够幸运了，一下子捞了不少钱吧。
    吴波笑呵呵道：“卖了以后，一人还能得个两三万。在我看来，已经是天降横财——发达了！”
    “对。”肖颖笑道：“终归是我们渔船的好运气！”
    “够好了！别贪心！”
    “就是！我们跑断腿捞个几年不一样能有这个钱！”
    “肖老板，别嫌不够，得跟阿波一样看开才行。真的，已经够好了。”
    “就是就是！”
    肖颖哈哈笑开了，道：“谢谢大家的安慰。接下来是中秋佳节，大伙儿赶紧南下陪家人过节吧。我和阿波下午给大伙儿买了北方的月饼，一人一份，先祝大家中秋快乐。”
    “哟！还有月饼呢！”
    “太谢谢了！”
    吃过晚饭后，吴波跟众船工回船上去了，决定明天一早就启航南下。
    肖颖跟他们道别，随后找车回四合院。
    刚到门口，便看到门半开，外头的小灯亮着，爸妈都在院子里等着她。
    爸爸戴着老花镜，正在修剪他的盆栽，而妈妈则在织毛线，低低聊着话。
    “爸！妈！”肖颖奔了进去，“我回来了。”
    “回来了？洗个手，喝点儿水。”
    她走去角落洗手，问：“爸，早上你有没有接到博哥哥的电话？”
    “没有。”肖爸爸摇头：“办公室的电话安静了一整个早上。”
    肖妈妈忍不住有些担心：“会不会……阿博下午打过来？”
    “他知道你们周六下午不上班。”肖颖答：“明天周日也不会打。没事，反正我给他打了电报，他知道我已经北上帝都，中秋节前一定会到的。”
    肖爸爸想了想，道：“咱们隔壁老林家有电话，要不咱们下次冒昧一回跟他们要一下电话号码，万一跟阿博联系不上，让他打到隔壁来。”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柳青青低声：“明日我提一点儿礼物过去——”
    “不用麻烦。”肖颖打断她，笑眯眯解释：“我之前已经在电信局那边问过，说是这边已经有线路，随时都能装上。后天是周一，到时我去交钱买一个。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两三天，很快咱们就能有自个的电话咯！”
    肖淡名和老伴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费钱。
    “一个电话好几千块，不是一笔小钱。而且，平时我们不怎么联系人，主要是你们小两口而已。”
    “买一个吧。”肖颖坚持道：“单位的电话毕竟是单位的，不是咱们的。虽然平时你们只接听，不用费单位一毛钱，但说到底还是占用了集体的资源。你们都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长久下去你们也不喜欢。别担心，咱家买得起电话！不就几千块嘛！”
    肖爸爸抬眸挖她一眼，笑骂：“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张狂样儿！”
    “得意就会忘形。”柳青青沉声：“在我们面前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许去其他人面前吹嘘这样的话。”
    肖颖“哦哦”点头，憋笑：“不敢了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