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梅在毛巾厂混了这么些年，早已经将出厂价摸得一清二楚。
    肖颖一一记上后，问：“如果数量比较大的话，能否在这个基础上再便宜一丢丢？”
    “肯定能！”谭小梅拍了拍胸口，十分笃定道：“我出面的话，厂长准会答应。”
    肖颖低低笑了，赞道：“咱小梅姐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依你在厂里受欢迎的程度，咱们这单生意应该有盼头。”
    生意能不能成，关键在于一个“利”字。
    成本越低，进货价格越低，盈利的可能性也会越高。
    谭小梅嘿嘿得意大笑：“其他地方我保证不了，但毛巾厂里，我绝对是能横着走！”
    一旁的孟二福宠溺看着她，对肖颖道：“她打小在那边玩大，一众领导都是她的叔叔伯伯和婶婶，对她都疼得很。”
    谭小梅解释：“我爸就是那边的老员工，我小时候他常带着我一块儿去上班。老员工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把我当女儿宠。现在的厂长，以前是厂里的小组长。我小时候常坐在他的肩上玩，他有啥好吃好玩的，都会给我留着。他啊，比我爸还要疼我……”
    说到这里，本来一脸兴奋喜洋洋的谭小梅安静下来，清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拾。
    她撇撇嘴，藏下眼里浓浓的失望和伤心。
    “反正，我肯定能拿到出厂的最低价。你肖妹子找我合作这单生意，保管你有得赚。”
    孟二福悄悄给肖颖打了眼色，忙适时转开话题。
    “肖妹子，你暂时有什么打算？你应该没打算开店吧？你得上学，小梅得上班，这生意真的能做成吗？”
    肖颖何其聪明，早就接过他的话题。
    “肯定不能开店。实不相瞒，我是想去省城跑一跑，看看一些小店能不能给咱们进货。批发市场和百货大楼都是固定跟工厂进货，他们的员工做不了主，主任和总管一向拿工资滋润过日子，进货价能不能便宜一些，对他们来讲没什么诱惑性。反正便宜一丢还是贵一点儿，跟他们的工资没任何关系。他们都安乐惯了，不会想做一些改动，更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批发给小店？”谭小梅忍不住问：“他们能拿多少货？恐怕不多吧。”
    肖颖摇头：“咱们不能低估一些街边小店或杂货店的卖货能力。拿我们惠城做一个例子吧。我们这边有供销社，也有百货大楼。但我们平常买卖东西都是贪便宜，要么在附近菜市场，要么去街边的杂货店。问你们一句——你们会经常跑百货大楼买东西不？”
    “不会。”谭小梅和孟二福异口同声答。
    谭小梅微窘，解释：“百货大楼的东西齐全，但价格比外头贵上一丢丢。质量基本是没得挑，可它的价格硬邦邦写在上头呢。”
    孟二福略一思索，腼腆低声：“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离我们厂太远……我们住宿舍里，平常压根不用跑去那边。日用品什么的，都在街口的杂货店买。”
    肖颖笑了，认可点点头。
    “省城那边虽然比惠城大许多，可市中心就那么两三条街，其他地方不外乎就是人比我们多一些，楼房比我们高一些，车多一些，其他没太大的区别。那边的百货大楼好几间，但普通人家一般少上里头买东西。大多数人的毛巾牙刷牙膏等的日用品，都是在家附近的杂货店买。”
    “哦哦。”谭小梅问：“所以咱们的毛巾卖给那些杂货店？”
    肖颖点点头，解释：“我前阵子住省城，白天喜欢出去逛，尤其是最后那几天，几乎天天大街小巷跑。我问过很多杂货店，他们进货的渠道大体都是城北的批发市场。”
    “批发市场？”谭小梅皱眉问：“大型不？价格咋样？”
    肖颖答：“规模算挺大的。其实，他们所谓的批发市场，都是一些大型店面集中在一个地方，卖各种各样的货品，价格偏便宜一些，数量也大。我打听过了，他们有些是向工厂订货，有些则是向中间商拿货。在那边，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中间商流窜来去，问问哪家缺啥，价格如何，数量如何，登记下来后赶忙去找货。”
    “中间商？”孟二福问：“那他们去哪儿拿货？”
    肖颖笑了，解释：“这个其实不难猜，他们多半跟各个厂家有联络。只需要找一辆小货车，直接上各个工厂的销售部进货就行。他们已经有比较稳定的买卖链，多年合作生意，咱们很难打破他们的合作关系，也无从下手。”
    “真的吗？”谭小梅问：“商人都是逐利的。咱们价格低，他们只要稍微比一比，就会选咱们家的。怎么会无从下手？往批发部去，数量大，才真正赚钱呢！”
    肖颖摇头，低声解释：“这你就不懂了。一来他们都是本地人，省城那边外来人口多，本地人会更偏爱跟本地人打交道。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万一货出了什么事，或者资金方面出了问题，立刻就能找上人家的家门。二来他们彼此相互依仗多年，有些人是亲戚，有些是本族旁亲，已经不仅仅是金钱的关系。”
    “哦哦。”谭小梅好笑道：“这些得提前了解，不然指不定会被人家赶！”
    肖颖一脸正经：“有外地人曾经想用低价混进他们的市场中去，被商家和中间商合伙打了。后来闹上警局，最终没能取证不了了之。”
    “啊？！！”谭小梅和孟二福都吓着了。
    “做买卖而已，不至于吧？”
    “做个生意有买卖输赢风险，竟还有这样的风险？！”
    肖颖点点头：“这是我听宾馆的老板荣伯说的。他是省城本地人，在那边做生意几十年了，各行各业都打过交道。这件事不止一单，而且一桩桩都属实。咱们是外地人，在那边走动自然要小心些，不要破坏他们之间潜在的利益链。”
    谭小梅一把握住她的手，道：“肖妹子，你可要打听清楚些……”
    “放心。”肖颖低笑：“街头巷尾的杂货店好些都是外地人开的，咱们可以送货上门，还能给低于他们去批发市场进货的价格，按理说他们不会拒绝。毕竟，他们也要赚钱呀！”
    谭小梅谨慎问：“没问题的吧？”
    “只要毛巾的质量好，价格低。”肖颖反问：“谁会拒绝物美价廉这样的好事？”
    谭小梅和孟二福都笑了。
    “我们厂的毛巾质量都是杠杠的！”
    “是啊！上过电视新闻的呢！”
    “惠城的大厂子，附近几个县城都用我们的产品！”
    肖颖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在省城也见过不少你们厂的毛巾，角落的小标签写着你们厂‘名惠合作厂’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