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旁的谭妈妈轻轻叹气，低声：“小梅跟我说了，她身边的钱不多。她这些年在家里住，都是有交伙食费的。小风，我问你一声——谁家的闺女没出嫁需要交伙食费？”
    “那——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谭小风解释：“这个家她也有份，她咋能不承担啊？”
    谭妈妈沉着脸，道：“她拿一部分出来帮忙家里，已经算是她的孝心。你们买房子是你们的事，不该再找你妹妹要了。她身边那么一点儿钱，以后得留着给她做嫁妆。女孩子出嫁，不能没点儿贴补。婆家的人看到她的陪嫁多，自然会高看她一眼。”
    谭小风吞咽口水，低声：“小梅那性子，不管是去到哪儿，都是不会吃亏的。再说，现在娶一个媳妇多不容易，加上她还有毛巾厂的工作，算是稳定的单位，婆家的人肯定得捧着疼着她。”
    “那万一没呢？”谭爸爸皱眉看着儿子，道：“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自当为你想尽办法，为你倾尽所有。可小梅只是你的妹妹。本来她还得靠你来照顾的，你是她的大哥。她以后要是在婆家被欺负，你这个大哥的难道就不心疼？你不心疼，我们做父母的肯定心疼啊！”
    谭小风眸光躲闪几下，说：“爸，妈，小梅现在连对象都没有，不着急准备什么嫁妆。你们想啊，城东就那么几条主干道，新楼房目前也就那么几套。我们如果不趁机买，以后可就没有了啊！默默已经六岁多了，小新很快就要走路。阿英还打算给我生一个小闺女，地方真的是太挤了。”
    谭爸爸闻言长长叹气：“都怪我没本事，没将你教好，也没法帮你准备一套新房子结婚。罢了，我舔着老脸去帮你借钱就是。但小梅那边，你们夫妻倆都不该再打她的主意。”
    “借总行了吧？”谭小风略有些不悦道：“她还没嫁出去，是家里的一份子。她收着钱在身边，难道能大钱生小钱？咱们没理由找外头的人借，自家人反而不找吧？她忍心看我们去外头给人家说好话借钱？爸，先给小梅借，差多少我们再找亲戚朋友借。”
    “这……”谭爸爸为难皱眉。
    谭小风看向老妈子，哽咽：“妈，当初我追求阿英的时候，我是答应要给她买新房子，人家才愿意嫁给我的。她嫁过门就给您生了两个大胖孙子，这是多好的福气啊！我没本事，没法给她张罗大房子，你们就帮帮我吧。小梅的钱藏着，却不借我们。眼看着我们困难却袖手旁观，这样未免太无情了吧？”
    “阿英是儿媳妇，我没敢说她一声不是。”谭妈妈擦着泪水，“只是你当初没这个能力，你不该乱下承诺。小风，你不该啊！”
    谭小风委屈极了，大声：“您跟她说，我以后赚了钱，会慢慢还给她的。一千块可不是容易的事，我得找多少人家借啊！她如果能多少帮衬几百，至少减轻我们一半的负担。妈，您不能太偏心啊！她是妹妹，打小我就没少让着她，疼着她。现在我们有困难了，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呀！”
    “……好。”谭妈妈轻缓点头，眼光闪烁：“我帮你去说说看。”
    谭小风终于露出笑容，低声：“谢谢妈。
    ……
    省城，宜都
    天蒙蒙亮，工人们打着哈欠鱼贯走出大门，一个个神态疲倦。
    “哎！上哪儿？”
    “饭堂有稀饭和面糊供应，去吃几口呗！”
    “俺不行了，得先回去睡。下午还有一班。”
    散开的工人里头，有一个没穿厂服的俏丽女子，身材高挑，气质优雅，即便满脸满眼的疲倦，仍是腰板笔直，远远看去给人鹤立鸡群的夺目感。
    肖颖打了一个大哈欠，红红的眼睛张望来去，有些走不动，顾不得脏，干脆坐在下方的台阶上。
    她俯下，趴在膝盖上。
    很快地，天色亮了许多。
    这时，一辆大货车徐徐开来，停在厂门口。
    大门开了，跳下来一个高大健硕的俊朗男子。
    他一眼看到了肖颖，快步凑了过来，轻轻喊了一声。
    肖颖迷糊抬头，转而扯了一个虚弱又疲倦的笑容。
    袁博剑眉微蹙，牵她起身。
    “走，我带你回去休息。”
    肖颖打了一个哈欠，本能跟着他一块儿走，脚下的脚步虚浮又晃荡。
    袁博怕她摔了，干脆蹲下将她轻飘飘背起来，快步往大货车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心疼低声。
    “你不能再熬了，再熬指不定会倒下。要不，下午我代你过来吧。”
    肖颖懒洋洋靠在他的肩膀上，迷糊低喃：“……没事，我回去睡几个小时，立刻就得回来守着。昨晚大半夜还有人来找销售部批发，钱都掏出来了，销售部听他说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根本不敢接。我这几天在销售部帮忙装箱，他们就连熟客也只能推掉。不看严点儿，指不定就被抢走了。”
    她一下子砸了十万的单子，连厂长也奔来跟她见面握手，让她多关照生意。
    她趁机跟厂长砍了最便宜的价格，来来回回说了一个下午，又是好话又是承诺，总算要到最便宜的价格——二万一千五百块。
    两天后，陈秀珍的汇款终于到了。她赶忙去取，然后交上一万定金。
    销售部就只有两万件存货，每天厂里生产五六千件，偶尔会偏少。
    她算了算，发现没半个月生产不了这么大的单子。加上销售部还要顾着一些老客户，偶尔几千上万要批发出去，不到二十多天估计完成不了。
    她一看就焦急了，跟厂长解释说那边入冬早，如果遇到暴风雪，火车就会暂时停运，到时取货麻烦，等货的人也心焦。
    厂长怕失去一个大单子，也担心影响厂子的信誉，干脆让工人们加班，从每天的两班制改成三班制，工人们轮流上夜班，这样每天能赶多几千件出来。
    肖颖怕销售部悄悄兼顾一些老客户，干脆坐镇在那边帮忙包装，为的就是能盯紧货不让其他人给抢了去。
    袁博忍不住心疼：“你都连续熬了三个晚上了……”
    “我半途有睡一会儿的。”肖颖低喃：“放心，我没事的。回去睡两三个小时，立刻又是精神抖擞。再过几天我就要开学了，我得在开学前将这件事完成掉。”
    这个暑假是她最忙的一个假期，她必须在它完结前，来一个完美的收官。
    袁博挑眉问：“还差多少？快了吧？”
    “快了。”肖颖答：“快六万件了，今天就能有六万多。再熬多三四天，就能有十万件。”
    袁博想了想，提醒：“要不，先发五万件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