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梅喝着水，语气冷静冷淡：“自小新出生后，爸为了省钱给他买奶粉，连烟都戒了。”
    没法给儿子买奶粉的谭小风听罢，尴尬撇开脸。
    “爸，没关系。那……那我再想想办法去。”
    史阿英冷哼：“你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你一个月就那么几十块钱工资，你以为别人不认识你啊？”
    谭小风的脸一片红一片白，低声：“借一借，省一省，还是行的。我的工资加上妈的，存多个一两年就能还上。”
    “那也得有人愿意借你啊！”史阿英道。
    谭小风支吾：“缓多一阵子再说，咱也不用那么急着买。”
    “不行！”史阿英气呼呼：“我可不想三天两头被人赶！”
    谭爸爸抱起孙子，皱眉低声：“阿英，刚才是小梅不对，我已经说过她了。你是大嫂，她对你不尊重，是她的不对。咱们都是一家人，哪能说什么赶不赶的话。”
    史阿英眼泪巴巴往下掉，哽咽：“爸，你和妈就阿风一个儿子……按理说，你们百年之后，这房子肯定也是留给他的。可我住在这里，总是没有归属感，实在找不到家的感觉。就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地方，住了足足三代人。这跟小水缸里憋了十几条鱼一样，撞来撞去，挤来挤去，难受得要命啊！”
    “我懂我懂。”谭爸爸低喃：“别哭了别哭了。那个……我肯定帮阿风想办法。”
    史阿英擦着泪水，总算露出笑容。
    “爸，那就辛苦你了。你有工资，工资也比阿风高。而且你年纪大，脸面也足，你去开口借点儿钱，肯定比阿风容易得多！”
    谭小梅冷着脸，将碗筷扔进水盆子里，发出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这时，谭妈妈抱着小孙子回来了。
    谭爸爸赶忙接过孩子，下巴微扬：“快去吃，别一会儿冷了。”
    接着，他又抱又牵，拉着两个孩子去了小厅。
    史阿英笑喊：“妈！吃饭了！”
    “哎！好！”谭妈妈进了厨房。
    史阿英则回了他们的房间，关门的那一刻给丈夫递了递眼色。
    谭小风立刻会意过来，不敢逗留，赶忙跟在她后面进来。
    史阿英将门关好，拉上门帘，随后转身双手叉腰瞪着丈夫。
    “你个二愣子！我说你咋就那么傻啊？你爸没钱，那就让他借去。他去借，以后就他还。你借的，以后你得去还！”
    “可是……”谭小风为难低声：“我爸的工资都花在家里，哪里有钱再去还什么。”
    史阿英翻了翻白眼：“以后我们搬出去住，他的工资加上你妹的工资，很快就能还上。怕什么？加起来一百多点儿，半年就能凑个一千块，有什么难的？！”
    谭小风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养个家，一大堆地方要花钱，好些都是你想不出来的，杂七杂八好些事呢！工资怎么可能拿出来就存上，啥都不用花？”
    “你爸妈以前难道真没积蓄？”史阿英呵呵冷笑：“骗鬼呢！也就骗你你才会信！”
    谭小风摇头：“不，是真的。我爸妈当初买这个二手房都花了，还给人借了好几百块呢！后来咱们结婚，也借了。”
    “少废话！”史阿英不耐烦挥手：“他们自然有办法解决。也就你这个二愣子，整天以为他们没私房钱。就算他们没有，你妹也肯定有。最近她忙着卖钥匙扣和女人裤衩，多半赚了不少。你看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知道没少赚！”
    谭小风陷入了思索中，低声：“……应该多少有得赚吧。”
    “肯定有。”史阿英道：“如花之前要买房不还差好几百块吗？最近他们买上了，那房子不大，地点也不咋地，还得一千多呢！那几百块是咋来的？还不都是最近赚的！你妹跟她合的生意，她赚好几百，你妹肯定也是好几百。”
    谭小风一下子笑开了，道：“小梅的小嘴一向厉害，标准的做生意料。刚开始做生意就赚大钱——真不赖！”
    史阿英下巴微微扬起，低声：“你去找你爸妈说吧。”
    “说啥？”谭小风疑惑问。
    史阿英瞪他，沉声：“当然是让你爸妈向她要钱啊！她现在还没嫁出去，她就是这个家的人。家里头要买房子，她不用出钱啊？等她嫁出去，她赚的就是她婆家的了，到时你爸妈还好意思向她伸手？她婆家人铁定是不肯了啊！”
    谭小风憨厚的脸满是无奈，低声：“……不好吧，小梅现在已经交工资的一半做伙食费。这些钱是她自个私下赚的，咱们不好再要了。”
    “傻！”史阿英斜睨他一眼，道：“又不让你去要，是让你爸妈去。她这么大的姑娘还不嫁，赖在家里不走。买房这么大的事，让她出点儿钱咋了？你是她的亲哥，你去借钱买房子，她却收着一堆钱藏着！她还有没有良心？像话吗？”
    谭小风眼睛转了转，支吾：“那我……我给爸妈说说看。”
    “这就对了。”史阿英笑了，微胖微黄的脸凑了过来，低声：“咱们这边有一千块，加上她的几百块，顶多只需要再借几百块。到时你爸的工资慢慢省着去还，你妈的退休工资还得给咱们。你跟你妈说，咱们要养两个孩子，靠你一个人的工资压根不够。有两份工资在手，我保管你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
    谭小风虽然觉得有些不好，但想着以后自个的小家能住得宽敞明亮，儿子和自个每天都能吃上肉，也就不管不顾了，立刻点头应下。
    不料，一向好说话最疼他的妈妈却拒绝了。
    谭妈妈缓慢摇头叹气。
    另一侧的谭爸爸坐在炕上，摩挲自己的老烟斗，沉着老脸不开口。
    小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尴尬。
    谭小风直觉脸上热辣辣的，仍忍不住继续：“爸，妈，咱们都是一家人。小梅她住家里的，用家里的，这些年的工资肯定有得剩。她最近还做了小生意，估计也赚了不少。我们急着用钱，都得去借了，她却自个藏着钱……这样不大好吧。”
    又是一阵沉默。
    一会儿后，谭妈妈终于开口：“阿风，你妹妹都这个岁数了。这要换在其他人家，早就嫁了。我和你爸的工资都填在家里头，身边一点儿钱也没有。小梅出嫁的时候，我们多半是出不了嫁妆。你就一个妹妹，你舍得她在婆家抬不起头？她自个赚的钱，让她留着做嫁妆吧。”
    “嫁妆？”谭小风支吾：“那……也用不着那么多吧。再说，现在不还没对象吗？她的事不急，我们买房子急。”
    “你们是现在没得住了？”谭爸爸沉着脸反问：“她马上就要二十五了，还不急？你这个做哥的，咋就只顾着你自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