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凌晨四点许,刚刚结束对梁惠清讯问的石羡玉,就收到了苏平的电话。
随后,苏平在那头感慨:“说起来,高化阳这一阵子怕也受够了折磨,有点自暴自弃了,竟然还跑去找小姐发泄发泄,供的也相当干脆。”
石羡玉问道:“听起来,他都不晓得管金童遇害了?”
“嗯。这一阵子他东躲xz,手机也不敢用,就整了台99块钱的小灵通,租了个三百块钱一个月的破房子,平时哪儿也不敢去。他这段时间都找不到张曲直,已经有点绝望了。”
石羡玉追问:“他去渝西做什么?”
“继续逃。”苏平回答:“联系不上管金童和张曲直,又察觉到我们赶到了沙区,且沙区警方相当配合,也在展开搜查走访,他觉得这里待不下去了,想趁夜逃。
这家伙,逃之前竟还不忘先爽一发,从这也看得出来,没了张曲直他们的帮助,这人反侦查能力也就一般水平。你那边呢?刚结束讯问呐?好家伙,从傍晚一直问到现在。”
“出了些小插曲,电话里不方便,回头再和你说吧。”石羡玉道:“还有别的事吗?没事就先挂了?”
“行,不打扰你忙,我挂了。”
收回警务通,石羡玉迎上杜岩的目光。
他主动解释道:“苏平,自己人,东南片区的一个小组长。”
“哦,苏平啊,我晓得。”杜岩收回目光,表示放心。
开玩笑,帝都下来的督察组组员之一的于辰和苏平也有交情,且这么多年下来苏平在余桥那边打掉了多少犯罪团伙,可谓功勋卓绝,杜岩都听闻过他的名头,同时对他佩服不已。
就算不放心石羡玉,杜岩也不能不放心苏平。
见他放下心来,石羡玉又看向正在翻阅案卷的齐宏宇。
这第三次讯问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补充了许多细节,问她这些年来究竟都犯过什么案子,并将时间地点人物和起因经过结果等问清楚罢了。
她犯的事儿着实不少,且时间跨度极长,很多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最近几年的事儿答的还算比较详细,倒也可以算是认罪态度良好。
关键就看事后收集到的证据,查明出来的真相,与她所说是否吻合,能否算是如实招供,能否记个立功表现了。
石羡玉个人是不愿意给她争取立功表现的,可从规定及大局上看,倘若她真有立功,还真不得不认。
察觉到他的目光,齐宏宇抬起头来,问道:“干嘛?”
“老苏那边把高化阳逮到了,”石羡玉嘴角微扬,说道:“这一系列,自管金童遇害起始至施洋杰被杀的案子,整个环节终于补全,你想听听不?”
齐宏宇眼前一亮,随后高光缓缓收敛,平静的将笔录合上,随后站起身背负双手,装作不太在意的模样,说:“哦,我说你这电话怎么打那么久,还隐约听到高化阳三个字,原来是他落网了。说来听听?”
石羡玉哟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在笔录,原来是在边上偷听啊!”
齐宏宇一窘,随后轻哼一声:“你说不说?不说我继续看笔录了,还是梁惠清勾出来的这桩案子比较有意思。”
“装,你就继续装。”石羡玉哈哈一笑,随后跑到他身边问:“你真的不想听?”
他还特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眯眯眼没法挤眉弄眼,别人看不见。
齐宏宇只觉得好气哦,特想给他一jio,咬牙恶狠狠地问:“你说不说!”
“说说说,你别生气嘛。”石羡玉又笑两声,随后才逐渐收敛,正色道:“这个高化阳确实是张曲直的马仔,不过属于比较有小心思那种。
他对张曲直并不算忠心耿耿,但为人确实聪明,会搞钱,这些年来通过非法集资、传销、诈骗乃至恐吓勒索等手段,弄到了不少钱。
所以对张曲直应当还有些价值,所以张曲直才会发动遗留在老苏那边的人脉来帮他脱身,逃到我们山城来。”
齐宏宇点头表示明白,但他对高化阳和管金童的关系更感兴趣,便问道:“那,他和管金童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他俩啊,没什么关系。”石羡玉摇头说道:“就是网友。”
“网友?”齐宏宇脑门上冒出几个问号:“管金童能给网友打那么多钱?他不会是基佬吧?”
石羡玉再次摇头:“那倒不是。他们真就是网友,不过在某件事上,高化阳算是管金童的狗头军师。”
齐宏宇心中一动,问:“某件事?就那二十亿的收购案的事情么?”
“对头。”石羡玉说道:“一次聊天,他给高化阳装逼时聊到,他在一次酒局当中,扶总监上厕所时听他说了嘴那起收购案,高化阳就起了歪心思。
他说,这样的大事儿一定会对公司有着远超收购本身的巨大影响,比如对公司股价、市值以及与同行、竞争对手之间的关系、模式等。尤其还是这样无异于以空手套白狼的形式收购的,影响绝对不小。”
齐宏宇若有所思。
他其实并不懂经济,但这里头的逻辑其实比较简单,便很快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收购了境外公司,他们集团实力便大不一样了,许多方面确实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同样的,他的竞争对手及同行们,也会针对该集团做出相对应的调整,是进一步加深合作,还是咬牙加大与之竞争的投入力度,亦或者改变态度缓和关系等,都要及时做出反应。
对于该集团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挑战暂且不说,最大的机遇我想恐怕就在于,如果他们能抢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做出调整,并针对其他公司可能的反应做出相对应的预案,他们就能占据主动权,吃的盆满钵满。”
石羡玉打个响指:“你说的和高化阳想的一般无二。所以,这个消息本身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只要能证明这条消息的真实性,不愁搞不到钱。”
齐宏宇说:“这是窃取商业机密。”
石羡玉看向他说:“你觉得高化阳会在乎这些吗?他本就是个经济犯兼刑事犯,本就是靠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赚钱的。”
“倒也是。”齐宏宇颔首,并猜到了之后的事儿:“于是,高化阳就蛊惑管金童去弄并购合同?”
“对。”石羡玉点头说:“另外,他特地嘱咐管金童,别弄原件,弄复印件就好,而且最好是加盖复印章的复印件,更有说服力。没有也不打紧。”
听到这儿,齐宏宇双眼一眯:“别弄原件?”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轻轻颔首:“也是,弄了复印件,管金童充其量只是窃取了一条商业机密,但他要是弄了原件,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非但罪要重上不少,他们集团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得跟他拼命。”
“高化阳就是这么寻思的。”石羡玉赞许道:“管金童开始并不同意,毕竟他的工资不低,已算衣食无忧了,还在天府买了房,干这一笔,不管能不能成,他都没法再在天府混下去,对他而言成本着实太高。
但奈何架不住高化阳的蛊惑。高化阳直接给他算了笔账,他当时年薪也就三十万,就算不考虑三十五岁危机,且能平平稳稳的涨薪,他顶天也就赚千多万。
算多点,就算两千万好了,但他的能无视三十五岁危机,真的能一直平平稳稳涨薪?很难,所以不考虑通货膨胀的话,他这辈子基本不可能赚到这么多的钱。”
齐宏宇已经懂了高化阳的套路,当即反问道:“高化阳是不是说,按他的说法去做,能一次性捞到这么多,甚至远多于此的钱?”
“对头。”石羡玉说道:“他稍稍夸张了点,说以他对这方面的敏锐性判断,这么大笔的收购案,综合他们集团的体量及这消息可能带来的影响,估计能一口气讹半个亿。”
“半……半个亿?”齐宏宇震惊了:“这是夸张了点?不是,他到底是忽悠管金童的,还是当真能捞到那么多钱啊?”
石羡玉摆摆手:“你听我说完就晓得了。”
“哦。”
于是石羡玉继续说:“一口气捞到两三辈子都不一定赚得到的钱,多划算啊?到时候工作丢了也就丢了,这笔钱即便是直接买房,以后就单纯的收租过日子,每个月收入都不比他现在工资少。
开始,管金童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但高化阳直接抛了几个真假参半的案例给管金童看,他慢慢的也就将信将疑了,再加上高化阳孜孜不倦的诱惑,他终于还是没忍受住,问高化阳需要什么样的好处。”
齐宏宇抿唇道:“鱼上钩了。”
“是啊,上钩了。”石羡玉说:“高化阳晓得管金童已经动了心思,按捺不住了,便直说道,为表诚意,事成之前他一分钱不收,事成之后他也只需要一百万当参谋费就行。”
“呵,”齐宏宇冷笑一声:“半个亿只要一百万的参谋费,听起来确实很有诚意……从结果上看,管金童还真得手了?”
石羡玉先是点头,紧跟着又摇头说:“得手了,但,高化阳口头上只要一百万,实际上却前前后后收了两百二十九万七千五百块钱——你忘了当时在医院里边,祁队报的那段时间高化阳几张卡的流水了么?”
齐宏宇眨眨眼:“我只记得管金童手里的那张高化阳的卡大概有六十万流水……先不说这,你具体说说,怎么回事儿?”
“其实基本都说完了。”石羡玉说:“管金童利用总监对他的信任,接触到了那份收购协议的复印件。
管金童在那家集团级别不低,又是总监看好的人,一直是当做接班人在培养,毕竟那位总监都在酒后很得意的给他说了一嘴这事了,再加上仅仅只是几个高层传看的复印件,便没太对他设防,反而还嘱托他千万别传出去。”
“懂了。”齐宏宇点头:“家贼难防,不过他保密意识这么薄弱的么?好歹是个大集团总监啊。”
石羡玉扶额道:“主要没料想他竟会被忽悠吧,毕竟那时收购案出了点儿变故,集团方面已经打算稍作准备就直接公开这消息,避免让竞争对手察觉而陷于被动了。”
齐宏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责消息根本值不了半个亿。”
“我刚刚就说,听完你就知道了。”石羡玉轻笑道:“这责消息价值并不算高,总监更没料到他会出这昏招,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最终只讹到了三百多万。
他气急败坏的找高化阳,高化阳反而怪罪他为什么不事先找自己参谋,说他被集团的人忽悠了,咬定这消息值半个亿,并告诉他此刻反悔也已经迟了,集团为保证不泄密可能要杀他灭口。”
齐宏宇来了兴趣:“然后呢?”
“高化阳说,他得手后应当先逃离天府,再和集团的人联系,然后再坐地起价,现在他都还在集团人手里,他们怎么可能开高价?现在别说钱拿不到,他都有生命危险。
于是他就彻底慌了,问该怎么办,高化阳便让他先逃离天府,再向集团要钱,也别要多,免得他们跳墙对他出狠招,就收之前说好的钱,同时协议不要全还,留几张关键的。”
齐宏宇明白了:“所以管金童放弃了那边的高新,借汪菲菲挖他直接逃到了山城来,而且还留了几份协议……那打的钱怎么回事儿?他彻底被高化阳忽悠瘸了?”
“猜对了。”石羡玉哂笑起来,啧啧有声的说道:“被高化阳一顿吓,管金童彻底失了分寸,前前后后给高化阳打了整整两百多万,讹来的钱大部分都到了高化阳手里。”
齐宏宇又问:“那……那张卡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之前就职的游戏集团也不可能是做慈善的,竟然没在事后找管金童麻烦?连警都没报?他这是犯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