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榛的别墅在长宁区,结果上了车他跟司机报的是“长平区”。
苟杞只当自己听错了,也没多问,车子尚在机场环线上跑着,她人就昏睡过去了。在申县最后赶工的这一周里,她跟着大家过着不规律的生活,生生瘦了四斤。
元榛在苟杞的呼吸变得悠长以后突然放下手机回过头看她。
他仍不时地忆起她在机场发现丢了娃娃时的表情:一开始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她慌得眼睛和耳朵根儿都烧红了。但片刻便成了心灰意冷,因为她以为他不可能去帮她找回娃娃,那不过是一个并不贵重的娃娃。
而一个多月之前,她于深夜路灯下“噗通”跳进河里,镇定自如地给自己渡了一口气,然后头朝下去解自己脚腕上的绳子。她药性发作摔在地上,不断呕吐,难受极了,但不管他怎么问,她都一言不发。他在寒风中把她抄在怀里时,她跟喘不上气似的突然哭了两声,她似乎想揪紧他的衣服,但那时她已经没有弯曲手指的力气了。
……
元榛不禁抬起手,似乎是想碰一碰苟杞眼尾的小痣,但最终只是隔着毫末的距离悄然拂过。
4.
苟杞跟着元榛来到地质研究所的家属院里,她以为他是回来取什么东西,结果两人拎着沉甸甸的行李箱来到四楼,望见门缝下面的灯光,她立刻就感觉不对了。元榛输密码打开门,在玄关给她取了双备用拖鞋,再后仰着问了句“饭菜好了没有,饿死了”,至此刻,她再不明白就有些缺心眼儿了。
“你不是说他们过年回不来吗?”苟杞瞅着元榛,仍是没忍住,问。
“啊,我瞎说的。”元榛弯腰脱鞋,用坦荡到你乍一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语气道。
苟杞一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一手抓着元榛给她的拖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这种情绪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元榛的妈妈黄雨琦很快就出现了。
黄雨琦跟妹妹黄雨时的五官长得特别像,但气质却大不相同——前者是军队教官的气质,后者是都市金领的气质。黄雨琦的头发留得特别短,根本扎不起来的那种短,她站立在苟杞面前,肩颈腰背都是笔挺的,令人不敢造次。
黄雨琦推了推镜框,面上浮起一层笑容,向苟杞道:“没关系拖鞋不用换了,反正夜里睡觉前得擦地的。白天家里来了不少朋友,没有足够的拖鞋给他们换,都是直接踩的地板。你就住西边那间卧室,我都打扫干净了,你去归置一下行李,出来准备吃饭。”
是个四室两厅的房子。黄雨琦指给苟杞的卧室原来是元榛住的,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是西向,午后阳光一晒特别舒服。元榛嫌这个房间太小,放不下他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儿,初中毕业以后便搬去了对面房间。
苟杞推着行李箱懵头懵脑地向着黄雨琦所指的方向而去。她走到房间门口忆起自己尚未跟主人打招呼,于是在原地回头,向着黄雨琦一鞠躬,说“阿姨春节好”,再向着浴室门口的元榛爸爸一鞠躬,说“叔叔春节好”,然后在两人的回应里进门了。因为过于紧张了,苟杞手里的拖鞋一直忘了放下。
黄雨琦跟元榛爸爸对视了下,眼里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她是不是挺可爱的?”元榛给自己倒着水,问。
黄雨琦说“是”,然后撇下元榛,假装忙碌不断经过苟杞的房间。
第十章 你现在知道挨打是会疼的了吗
1.
元榛家的年夜饭在深夜十点终于上桌了。彼时春晚节目正如火如荼。苟杞坐在元榛旁边,能看到元榛的手机平均两三分钟一明,电量刷刷地往下掉。元榛出道至今进组无数,微信联系人早就破千了,而逢年过节向来是联络感情的好时机。
“苟杞,当时工作离不开人,我们两口赶着回去,没能等你清醒正式跟你说句‘谢谢’。”元榛爸爸亲手给苟杞盛了碗鱼汤,“咚——”轻轻放到她面前,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而出,显得分量很重,“元榛能活着,我们一家人仍能齐整过这个年,谢谢你。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帮忙,只要我活着,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苟杞局促地连说两遍“不用客气”,片刻抬起头又说“只是刚好遇见了”,最后实在想不出还能再说些什么以宽慰元榛爸爸,索性埋头喝汤没有其他话了。
黄雨琦沉默片刻,说:“你年龄也不大,要是想继续上学,我去找人给你问问?”
“不想上了,我学习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的。”苟杞抓着筷子道,片刻,她补充,“而且我是被勒令退学,不是劝退。”
一般来说,勒令退学会在学籍档案上留下记录,鲜少有学校愿意接收这样的学生。
黄雨琦“啊”一声,问:“给同学剃头这么严重啊?”
黄雨琦这样坦坦荡荡地直接问,苟杞便也没做遮掩地直接回:“是个长头发的女生就比较严重,而且中间刀片割破了她的头皮,流了不少血”。
在距离高考只剩下三个来月的时候,苟杞因为“给同学剃头”——霸丨凌同班同学章伶桐,被治安拘留十五天,上了当地热搜,结结实实给学校抹了把黑。在结束治安拘留回校的第二天,学校勒令其退学。苟杞的奶奶闻讯在赶来学校求情的路上心脏病突发去世。这些糟烂事儿甚至都不需要特别去查,去二高门口逮个人问问就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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