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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区环山而划,是大都的别墅群区。
    “……最东面临湖的那栋别墅就是元哥的房子,苟杞,你看是不是环境特别好?上下三层一共八间卧室,全带独立卫浴,其中有三间推开落地窗是大露台,就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男女主眉来眼去的露台。”胡不语侧身向苟杞介绍着,“后院前年填上泳池建了个玻璃花房,花房里头种着些不大名贵的花草,各个时令的都有,你可以自己看着摘。”
    苟杞回头盯着胡不语,有一个问题在心头翻腾不休,“不语”这个名字是谁给她起的?
    3.
    环山而建的一栋栋别墅在夜色里黑峻峻的,仿佛一头头假做蛰伏的大怪兽,它们麻痹着人类的危机意识,筹谋着在人类防守最为薄弱的某个时刻发动全面攻击。苟杞如此警惕着,却仍是在进门的第一时间缴械投降,甘于被麻痹。因为别墅里暖和得不可思议。
    苟杞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盯着元榛。她的羽绒服和围巾都没有除掉,所以现在其实是有些热的,但她懒得动作,因为她等下就要走了。元榛刚刚说要高薪聘请她给他当助理。她可能救他还是救迟了,他的脑子好像进水了。
    苟杞在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开口了,但并非回复元榛的提议——她认为他的提议根本没有回复的必要。她说:“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儿我就走了。”
    元榛目不转睛望着她,说:“我前两天看到你以前写的童话了,一只小狗开着一艘红色飞船周游银河系,在每一个星球上都能结识一个新朋友的故事。是发表在《小圆球》杂志上的。”
    苟杞听到这里,眼神倏地迷茫,但一息之间就清明了。啊,她确实写过这样的童话,在她十四五岁最孤独的时候。
    童话发表以后,她陆陆续续收到二十来封读者来信。她深夜伏案按捺着雀跃的心情一一回了。月余,只有七个人给她写来了第二封信。一年以后,就一个人也没有一封也没有了。
    元榛觑着苟杞的神色继续说:“在医院时,你说你不缺钱,只是活腻了。我想也许只是你原有生活里的人或者事你腻了。既然这样,不如做个颠覆性的决定,当自己没救回来,房子退了、工作辞了、扔掉手机卡,跟我待在剧组里面吧。”
    苟杞蹙眉慢吞吞说:“……你如果真的想感谢我,反正我的银行卡号你也知道,直接给我转钱就好。”她顿了顿,“你也不是个闲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吧?”
    元榛闻言凝视着苟杞眼尾的棕色小痣,长久不置一词。他腹稿打得满满的,但此刻却一句都没办法拿出来用,因为满篇密密麻麻都是套着话术公式来的。而苟杞现在极度防备极度没有耐心,是一言不合抬脚就走的状态。
    元榛起身来到苟杞面前,两手微微张开,缓声说:“苟杞,我再抱你一回,你就答应来给我当助理,好不好?你日后要是想走,只需要跟我打声招呼,你随时都可以走的,我们只是试一试,好不好?”
    ……
    元榛出院前来病房里看望苟杞,问她有什么需要没有。苟杞两腿蜷曲侧躺着,直着眼睛盯着他的病服,片刻,哑声说:“你能不能抱抱我,就像那晚在河岸上那样。”
    那晚刚把薛静怡打捞上来,她就佝着腰开始呕吐了,因为两顿饭没吃,倒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但就是停不下来。片刻,仿佛宿醉似的四肢乏力瘫倒在地,与此同时呕吐仍不停息。再不知过去多久,五感渐退,神志也开始模糊不清。
    她最后的感知是元榛不断收紧的怀抱和他故作镇静安慰她的“不要害怕”。嗐,是她自己就着矿泉水一粒粒吞的药,也没谁逼迫她,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元榛的怀抱禁锢着她胸前最后一点热乎劲儿,使她在刺骨寒风中“丝血”苟活至救护车乌拉乌拉由远及近。
    夕阳西下的病房里,元榛听到苟杞的无理要求,露出不解和为难的表情。但苟杞却仿佛看不懂他的表情,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默不作声等着。
    ……经过一周的休整,元榛重新变回地铁画报和高楼大厦电子屏里如日中天的明星,苟杞却仍是护城河河岸上的狼狈模样,仅是不再湿淋淋了而已。
    元榛在苟杞执拗的沉默里瘸着腿走近,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两手缓缓张开候着。苟杞跪坐起来趋前把自己填到他怀里。在这个长达三分钟的拥抱里,苟杞哑声提醒他两回“不够紧”——当时压得有些胸痛,现在不痛。
    ……
    因为别墅里太暖和了,元榛不等她表态抬起胳膊给的拥抱也暖和,苟杞就耷着眼皮放弃了挣扎。
    自打进门就消失不见的陈霖和胡不语不早不晚地出来,一个默默推着元榛去洗手,一个打开外卖软件殷殷询问苟杞是想吃牛肉还是想吃鱼。
    太宰治在《晚年》里有一段话: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苟杞喝空了矿泉水瓶时内心是极度想要解脱的,但当元榛在刺骨寒风中把她抄在怀里时,当她辗转朦胧间感觉到有人用温水在给自己擦拭脸和脖颈时,她觉得也可以“先活到夏天”。
    4.
    因为过了元旦就得进组,且一去就是五个月,元榛便安排苟杞也直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也”的意思是,陈霖目前也住在这里,便于照顾元榛——他给她安排的卧室带着个半弧形小露台,跟他卧室的露台一上一下错落着,彼此能看得到。照胡不语的话说,便于眉来眼去。元榛不知道“眉来眼去”梗,他只是偶尔在露台上翻阅剧本琢磨角色之余留意到苟杞从未推开落地窗出来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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