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小孩子还在踮着脚，想把那只毛绒玩具递过来。
    陆文宴的眼神从那只鸭子，落到小孩的身上。
    还没床高的小男孩，皮肤苍白到透明，像是很少接受阳光照射一样，细小的绒毛下的青色血管都若隐若现，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
    他嗓子沙哑的厉害，干涩到呼吸都有些艰难。
    小男孩像是知道他嗓子疼一样，很是善解人意，奶声奶气的安慰他：“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
    陆文宴想揉揉眼睛，睡了许久，他感觉视力都有些变弱，明明从没有见过这个孩子，怎么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小孩见他不说话，默默收回了鸭子，黑溜溜的眼睛里透漏出一股……怜悯。
    陆文宴确定，这小子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这小子以为他不会说话？还是听不懂人话？
    “啊……”
    陆文宴可不想被这小子这么盯着，谁知道关键时刻嗓子哑的厉害，崩出了一个“啊”就又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要急，没人陪也没关系，”小孩连声音都变软了，奶气更重，“要听医生阿姨们的话，他们会治好你的，等你变健康了我再把鸭鸭给你玩。”
    这个小鬼越正经，陆文宴听在耳朵里就别扭。
    他这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当傻子，还是被个没豆芽高的小崽子。
    “好啦，我要回去啦，”小孩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病床，像是在哄他一样，“妈妈说医院里来了一个很讨厌的大人，所以都不准我出来玩，你也要乖乖听话不要出去乱跑哦，不然会被那个大人骂的，等那个讨厌鬼走了以后，我再来看你。”
    说罢又拍拍他的床腿，像个谆谆教导的前辈。
    然后就拿着小鸭子，迈开小短腿，相当稳重地朝着病房外头慢慢走。
    陆文宴就这么盯着那小孩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门外，忽然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哎……”
    他想叫住那小孩的。
    “老板！你醒了！”老秦忽然从门外冲进来，“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陆文宴看向门外的视线全被老秦魁梧的身子挡住，他想叫老秦让开些，手还没抬起来就被老秦抓住。
    “老板！你不知道你烧得多厉害！医生说现在嗓子哑了是正常！外面来接您的救护车已经来了！”老秦一脸自责，“就是去安排救护车我才没能收在您身边！”
    “……让”
    “胀吗？医生说您头疼发胀也是正常，咱们这就回家里医院！”
    陆文宴张嘴，瞪着老秦。
    老秦又开始自我检讨，“对不起啊老板，这两天叫您受苦了！陆家那边一切正常，老太太的告别仪式在后天，什么都没耽误。”
    陆文宴本来还想叫老秦去问问那小孩怎么回事，一听到易老太太，他忽然愣住。
    昏迷之前的所有事情都突然破开雾，压迫而来。
    短暂的安宁被打破，那股熟悉的耳鸣声翁然响起。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嗯。”
    他重新闭上眼睛。
    老秦开始招呼护士和陆家的人，把陆文宴从病床上移到担架，一路簇拥着上了陆氏医院的救护专车。
    陆文宴在被抬上车的那一瞬间，忽然看见二楼窗户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那个小小的影子，手里还拿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似乎在冲他挥手告别。
    “砰”
    汽车门被关上，陆文宴下意识地挥了一下手。
    “妈妈，你看他也跟我挥手了！”小锋奶气十足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他好可怜，傻乎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