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时辰不到,药材统统抓完,鬼医堂关门打烊,所有人都累倒在椅子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温湘这丫头体力向来好,和两个医女一道趴在柜台前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盘帐。
这时,温郎中的妻子周氏端了热菜热饭上来,还替张太医烫了半壶酒。
玉渊移步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又觉得没什么胃口,“温湘,可算出来了?”
“算出来了!”
温湘拿毛笔写了个总数,拿到玉渊面前:“四千八百五十两,阿渊,我肉疼啊!”
玉渊心说我还没喊肉疼呢,你肉疼个啥?
温郎中抿了口热酒,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贴补太多了!”
张虚怀点头如捣蒜,“这话说得对,王府也没有金山银山那!”
玉渊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努力赚银子罢,至少那些穷苦的老百姓是念着咱们的好的。”
温郎中端起酒杯,“王妃,这一杯,我敬你,为医者,都有一颗热腾腾的心,王妃的心尤为热。”
玉渊端杯子,轻抿一口,并无多言,再热的心,也有私心,这一番出钱又出力,只为李锦夜。
周氏的菜都是地道的江南菜,清爽极了,玉渊本来没有食欲的,尝了几口后也渐渐的有了。
正喝着西湖豆腐羹呢,就听外头砰砰砰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瞧,谢奕为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
玉渊大惊,扔了碗和筷子,拎起裙角便冲出去,“三叔,你怎么回来了!”
谢奕为又黑又瘦,唯独一双眼睛黑亮依旧,“事情办完,自然就回来了,一进城就听说鬼医堂在义诊,所以先过来看看,我快饿死了,有没有饭吃?”
玉渊一愣,忙把人拉进来,温湘让出位置,周氏去厨房盛饭。
谢奕为端了碗,便大口大口的用起来。
玉渊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道:“三叔,你这是饿了几天了,周大人连饭都不给你吃吗?”
“他还有两天才回京,我先赶回来的,银子用光了,饿整整两天了!”
谢奕为一边吃,一边含糊道。
堂堂探花爷,向来食不言寝不语,若不是饿惨了,也不会这般无礼。
周氏又端上来两个新炒的菜,谢奕为用了整整三碗饭,连菜汤都喝光了。
张虚怀在一旁看得直发愣,心说:幸好是他见了,若苏长衫见了,还不得心疼死!
吃完,谢奕为用茶水漱口,再用了半盏新茶,方才把自己为什么饿成这样的经历一一道来。
原是这一路遇到太多要饭的,银子今儿施舍一点,明儿施舍一点,最后就只能饿肚子了。
他说完,整个鬼医堂肃静下来,哑寂无声。
玉渊知道在鬼医堂不是说国事的地方,忙起身道:“瞧瞧你这副样子,快跟我回去洗一洗吧,都快成叫花子了。”
张虚怀鼻子嗅嗅,一脸嫌弃道:“闻着,都馊了!”
三人起身正要走,周氏突然冲温湘道:“小湘,去娘房里把桌上的包袱拿来,我给王妃做了两双鞋子。”
“娘,她是安亲王妃,哪缺鞋子穿了?”
“你这孩子哪那么多的废话,这是娘的一片心意,还不快去。”
温湘蹬蹬蹬跑上楼去。
周氏趁机给玉渊递了个眼色,两人退到角落里。
“王妃,我这心头有个大事,一直压着。”
玉渊见她脸色古怪,哪会不知道这心事是什么,“可是温湘的婚事。”
“正是!”
周氏愁眉不展道:“二十出头的人了,媒人上门的也有,一个都看不中,逼急了就说离家出走,不瞒王妃说,你看看我,白头发都愁出来了。他爹惯着她,我话说多了,他还嫌我啰嗦,父女俩一个鼻孔出气,这不没法子,想求王妃帮着劝一劝。再这么蹉跎下去,真真成老姑娘了!”
玉渊轻拍了她一下,“别急,她的事也在我心上!”
“啊!”
周氏脸色一喜,忙曲膝福道:“那敢情好,我便先谢过了。”
“先别谢,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便是我用王妃的身份,都压不住她。”
周氏脸色一苦,“这丫头从小胆子就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这时楼梯上有响声来,玉渊和周氏只能趁机分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卫温上前接过包袱,冲温湘眨了好几下眼睛,方才低眉顺眼的回到自家小姐身边。
三人上了马车,在王府侍卫的簇拥下,离开鬼医堂,谢奕为和玉渊同乘一辆。
借着这个机会,玉渊把京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说给谢奕为听。
谢奕为听罢,整个人都呆愣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一趟西北之行回来,二丫头没了,孩子进王府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他的嫡妻沈青瑶!
玉渊见他沉默不语,也不再多说,她从来不是挑事的人,是非曲折三叔心里自有一本帐。
僵坐许久,马车快要驶进王府时,谢奕为突然开口道:“阿渊,命人给我备水沐浴,一会我要去趟永昌侯府。”
玉渊不问他去永昌侯府做什么,只淡淡开口道:“三叔,侯爷夫妇是明理的。”
谢奕为深深看她一眼,“即是明理的,那就更要与他们说道说道,三叔也不是那不明理的人。”
玉渊深叹了口气,低声道:“三叔,我真是悔不当初。”
……
傍晚,寒风凌厉。
谢奕为从马车上跳下来,侯府看门人一看是五姑爷来了,赶紧跑进老爷院里传讯。
片刻后,永昌侯和嫡子沈荣辉迎出二门外,谢奕为一一见礼。
女婿踩着饭点儿过来,自然是要用饭的。
永昌侯将晚饭摆在暖阁,打算把一府的人都叫来,热热闹闹的吃个团圆饭。
谢奕为低声拦住 :“岳父大人,周大人两日后才归京,我先行了一步,不太好申张,把岳母请来即可。”
永昌侯冲儿子点了个头,沈荣辉立刻着人去请自家亲娘。
乔氏早就在房里坐立不安,五丫头成婚以来,女婿上门次数寥寥可数,如今一回京,就往侯府里来,必是听说了二小姐的事情,所以才找上门。
听下人回话说女婿请她过去,乔氏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件新的,穿了件旧衣裳就往暖阁去。
四人坐定,虽各有心思,但脸上却一派和融。
酒过三巡后,谢奕为方才开口道:“岳父,岳母,谢玉湖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侯府三人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