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惠十分聪敏,一下子就意会过来。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局……
她面上不动声色,维持着从容:“礼尚往来,不管这消息对我有没有用,既叫我知道了,我也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我要燕天放极详细的消息。”苏向晚补充道。
清惠听得懂,她想了想,“倒不是不可,只是需要些时间。”
“多久?”苏向晚问她。
“两个时辰。”
苏向晚怔了一下,“两个时辰我等得起。”
她原本以为要几天,甚至更久。
不愧是卖情报的地方,效率真高。
清惠施施然起身:“好,烦请公……姑娘稍等。”
在她们谈话之中,赵容显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听着,没有多说一句。
等清惠出了房门之后,他才出声:“那岳大少爷的跟班,是天仙楼出去的,难为你能想到这其中的关联。”
岳大少爷有好面容好看小生,身边有十分喜欢的跟班,这事藏得很隐秘,不过赵昌陵知道,赵容显也能知道。
苏向晚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消息,因为岳夫人也是她这个计划里重要的一环,所以她在查探消息的时候,偶然发现这一件事,才想到天仙楼这个地方。
“岳夫人因着岳大少爷这个跟班,日夜不得安宁,母子离心,她当年活活打死的宠妾是从天仙楼出去的,后来儿子因为天仙楼的跟班,跟她闹得不可开交,这是不是证明她跟天仙楼特别有缘分呢?”
这个念头在知道天仙楼是庵堂之后,更加确定了。
赵容显声音清朗:“所以你就猜想,天仙楼或许不想让岳夫人过得太顺心,所以你才来这里卖这个消息出去。”
“天仙楼知道岳夫人要为自己儿子报仇,如果真要跟岳夫人作对,就应该去借此搜集线索,帮顾澜脱罪,我这个消息对她们有用。”
天仙楼其实没必要偷偷跟岳夫人做对,没什么好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向晚便觉得,或许这里有人放不下这件事。
不是清惠,但清惠肯定也知情。
“你处心积虑栽赃给顾澜,现在却要帮她脱罪?”
“我脱的只是她在卓大人面前的罪。”苏向晚点到即止,没说下去。
这件事越复杂,牵扯越多的人,就对她越有利。
卓大人的疑点越多,就更不容易破案。
一个顺昌侯府,一个苏府,一个吏部侍郎府,一个天仙楼,绕成一团乱麻,没有个头。
这样乱才好。
“那燕王世子呢?”他抬头看她,赵容显显然更疑惑这个。
苏向晚就道:“顺便打听一下。”
“你不会无故打听旁人。”
风马不相及的两个人,一个远在京城,一个远在漠北。
她要打听燕天放,要打听他身边的女人,还要极详细的信息,只能说明,燕天放跟她接下来或者以后要做的什么事有关联。
苏向晚不急着解释。
她有自己行事的一套方式,有些地方她虽然要借助赵容显的力量,但大多时候只是为了更加便捷,少费几分心思。
聂氏则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她当初绕不过去赵容显这关,才有今日的结果。
她当着赵容显的面,正大光明地跟清惠交换信息,代表她要做什么事,都并不瞒着他,可具体要怎么做,她并不想事无巨细同赵容显交代。
她认为自己现在站了赵容显的阵营,是他手下一份子,等同于签了经纪公司,保证的是大前提下,她会最大利益地为他优先考虑。
至于她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是她的决定,她也有能力承担。
身有退路会让她怯懦,她不需要退路。
“殿下只要知道,我不会为你带来任何麻烦,也没有任何二心,做什么事,都是为着殿下着想,这样就可以了。”她淡声开口,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就着摇曳昏暗的烛火,凝视她的面庞。
她对你笑起来的时候,能甜得让人心头发软,可一旦凝起神色,你就能从空气中看见那堵竖起来的围墙,意图把要穿墙而过的人生死不论地阻拦在外头。
赵容显第一次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是在围墙外头的。
她能坚定不移地追随他,一心一意为他着想,说自己永不背叛他,可却将他隔在外头,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只知道的是,如果能让一个女子做到这般的程度,他在她的心中,应该是至关重要的。
赵容显倒了一杯水酒,也不急着喝,“本王相信你的能力。”
言下之意便是她若不说,他也不会刨根究底地过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话说出来轻巧,做出来却不容易。
苏向晚拿起酒杯,也跟着他一块倒酒喝。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她一直有自己的小心思。
要利用赵容显来达成自己的某个目的,她总有些心虚。
为了掩饰这种心虚,她对他表现得格外温柔友好。
她利用了他的关系,不能心安理得,所以才会在天仙楼门口给他那条围领。
当时的情况下,哪怕赵容显要的是她身上的衣服,她也会给出去。
苏向晚能拿出手的东西,绝对毫不犹豫,不做点什么事,她总是于心不安。
有了亏欠,就会心生愧疚。
她或许真是个冷漠的人,计较着一点一滴,感情却一点都不愿意拿出来。
现实中只有利益才是恒久不变的,她坚信这个道理。
正因为有所保留,她对着赵容显的信任,心中反而不舒服起来。
赵容显无疑是好看的,又睿智又清醒,某些时候也很讨人喜欢。
苏向晚认可他,也欣赏他,甚至可以说是仰望他。
她在这个剧本里,唯独在赵容显手上吃过苦头,他是她一直的阴影。
但她不能永远让自己处于低处,她想走出这个阴影。
——往后不要再试探他算计他了。
苏向晚一边喝一边想。
才又喝了两杯,脸上就有些热意。
她眼前晃了一下,发现天地旋转,什么都有些看不清……
喝……喝醉了?
不可能啊,她酒量……
苏向晚昏沉之中,脑子里一个激灵。
酒量好的是萧婷,她现在是苏向晚,一个在苏府娇生惯养了十多年长大的千金小姐,这一次兴许还是这身体第一次接触酒精……
不醉才真的有鬼!
“苏向晚?”似乎发现她的异样,赵容显眉头拧得极深,连忙出声唤她。
她听见自己在说话,但是有些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头上的重量几乎有千斤重,苏向晚再也挨不住,眼睛一闭,倒在了台上。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醉倒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