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一根蜡烛挥舞着凑到这群千金小姐们面前,都能把她们吓得花容失色,更何况拿着偌大点燃的纸灯笼,还要跟别人争斗?
傅思滢调侃道:“可不要手高眼低,也不瞧瞧你们自己的本事,连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呢,就想玩刺激的了。”
姑娘们被她说得娇笑连连,但仍然不死心,不过一会儿互相商量着改进之法。这群武师们比试的时候,是用火折子去点燃灯笼,那她们能不能不用火折子,用别的?
“他们用火,咱们就用水泼嘛,总不会还怕了水吧?”
“你疯啦,大冬天的泼水,不怕自己被冻出风寒来?”
“那泼什么?泼醋可以吗?”
“非要泼个什么吗,就不能把火折子换成毛笔,墨汁能点上别人的纸灯笼,就算成功呀。”
“那也太简单了,笔一甩,墨点子能飞一大片,敢情人人都成武林高手了,一出手便是横扫?”
说得起趣,众人哈哈大笑。
一边聊一边看到场下护灯比试越来越激烈,几乎时时处处可见围攻或是以一当千的热闹,引得大家一时忘却讨论,纷纷喝彩场下的争斗。
场下当真是如同小型战斗一般,火光丛丛,还时不时可见谁人的纸灯笼被点燃后一甩在空中飞蹿,惊得旁人四散,也让喜爱看些异术话本的公子少年们惊呼:“好家伙,大火球术!”
等到一阵终止鼓声响起,两刻钟的时辰到,士兵清点过还保存有纸灯的人数后,众人这才诧异地发现剩下的人数竟然都不足三百人了,只有二百二十个。
同大昌幸存武师人数一样凋零的,还有北夏和晋国的侍卫,北夏只剩下两个人,晋国只剩下一个人。
众人再悄悄去观北夏大王子的神色,只见北夏大王子一脸青黑地坐在坐席上,一言不发,两只眸子里燃烧着怒火。
奚家家主脸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很是敷衍。
唉,实在是由于这群来自民间的武师们都太想精忠报国了,哪怕自己留不下来,也要团结起来先把外朝人给打下去。
留到最后的两个北夏侍卫回到自家大王子的面前复命,虽然姑且算是两名功臣吧,但一点也得不到赤埒的好脸。另外八个被淘汰的则是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这时,张统领回复圣命:“启禀皇上,今日的所有筛查考校已经全部完成,总共留下二百二十人,将在往后的半个月内,通过比武和教武两个科目,逐渐淘汰直至剩下二十人,以供相爷挑选人才。”
“好,不错,今日的考校很有看头,朕希望接下来的考校依然如今日一般精彩。”皇上一脸满意。
“臣必不负皇上厚望!”
“对了,大王子啊……”皇上老气横秋般说话,沉着声音扭头去呼唤赤埒,“你这剩下来的两个护卫参不参加接下来其他的考校?”
赤埒瞥一眼皇上,阴沉着神情,没有立刻回话。
看起来就是很不高兴的模样,所以皇上也很大度宽容地没有责怪赤埒的无礼,反而更有耐心地再问一句:“大王子,你看反正你的下属也只剩下两个人了,干脆一起考校完算了。”
最后一句话直接激得赤埒脖颈处的青筋绷起,不爽地看向皇上,心直口快地道:“本王的人不可能会完了!”
皇上见赤埒听出了自己的言下之意,呵呵一笑,却点头安慰:“对,对,是不可能完了。”
回想一开始自己意气风发、信心满满,而现在对面的大昌皇帝却笑得像个小人,赤埒心中十分窝火,当下也就不再犹豫,直接拍板道:“参加!有什么难的!”
正当皇上打算回应,又见赤埒忽而双眼一亮:“对了,本王的妹妹娣雅可还没有被淘汰呢!本王高兴得很呐!”
啊,是,对了,那个据说报名了招募的北夏公主娣雅呢?
皇上立刻转移目光看向场下的二百二十名武师。傅思滢也心思一抖,回想起这事儿来,赶忙同样投出视线在场下搜寻。
而之前并不知道此事的其他人,听到竟然连北夏公主也参加了刚才的一连串比试,纷纷压不住惊诧变脸。
“北夏……公主?”
“北夏的公主报名了相府招募护卫?也太滑天下之大稽了吧?”
“相府真的这么有名望吗,连北夏公主都……啊,不对,是傅思滢真的这么有名声吗,美名都传到北夏去了?北夏公主是想要偷偷埋伏到傅思滢的身边,比美吗?”
听到这种猜测传入耳中,傅思滢唯有无语。
认真搜寻场下疑似北夏公主的武师,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见。因为人人穿得都很厚实,还是站在一堆,何况那位北夏公主的身高比许多个矮的武师都要高上不少,所以想要找见北夏公主竟然还很不容易。
而且……
毕竟是参加这种比武招募嘛,北夏公主很有可能会女扮男装的。如果是女扮男装,再来点乔装易容,那哪怕是站在眼前也不一定能发现呀。
最后,皇上也没有找到,只好开口问赤埒:“不知大王子的亲妹妹是哪一个,朕这就命人快快请上来。”
见无人能发现自己妹妹的存在,赤埒勾唇一笑,一扫方才气馁:“呵呵,不用,家妹性格含蓄羞涩,本王能看见她,知道她还没有被淘汰就好!”
对于北夏大王子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说出“家妹性格含蓄羞涩”这话,在场之人听了,无不汗颜无语。
含蓄羞涩的北夏公主,参加了护卫招募,还从二千三百多人坚持到了最后的二百二十人……如果这就是北夏的含蓄羞涩,那么北夏的彪悍粗狂绝对不是中原人能够想象到的。
见赤埒不愿意说出北夏公主的所在,皇上干笑两声:“呵呵,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北夏公主露面了。张统领,接下来还有其他的流程礼序吗?”
赤埒摆明是打算将北夏公主当杀手锏用,就等着北夏公主坚持到最后,然而再说出来是哪一个,那会儿才有够嘚瑟的。
“回皇上,今日开幕礼已完全结束。”
“那好,来人收整,摆驾回宫。”
“是!”
皇上和太后要走了,自然所有人都得乖乖恭送。
傅思滢拉着妹妹跟在太后的身后,没走几步,就听太后吩咐道:“芸嫔,你稍后几步,哀家和你长姐说几句话。”
芸芷稍怔,乖乖应是,落后几步退去。
傅思滢则加快几步,赶到太后的侧身后:“思滢在,太后有何事,尽管吩咐。”
太后缓缓而行,声音不高不低,跟随的宫人除了周嬷嬷以外都自然落后一段距离,不会偷听。
“思滢,那个北夏公主定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糙姑娘,你以后见到她,遇到什么事儿,用不着和她争执,你要耐得住性子,忍忍自己的脾气。”
傅思滢不解地眨眨眼,且不说她是见过娣雅的,虽然娣雅的身形体格是比中原女子显得强壮些许,但也不至于达到五大三粗的地步,而且太后娘娘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什么叫做“遇到什么事儿”,又什么叫做“用不着起争执”?
她见到身为北夏公主的娣雅以后,能遇到什么事儿,会起什么争执?
难道……
是太后也知皇上和慕王寻求与北夏外交来往的目的,担心北夏公主和她的脾气不对付,怕她刁蛮惯了,会惹到北夏公主坏事?
“太后,北夏公主身份尊贵,而且是随行北夏来使队伍前来友好造访我朝的,思滢不是莽撞愚蠢之人,绝对不会和北夏公主起争执的。”
“那就好,你就是知大局、识大体。”太后很满意傅思滢的回答。
这个夸赞莫名其妙的,叫傅思滢摸不着头脑,可太后没有多说,她也不好多问。
然而,在太后率先登上凤仪銮驾,傅思滢又被皇上传唤了过去。
皇上心情不错,看到傅思滢后,先夸一通:“今日的开幕礼甚为令朕满意,你算是对得起朕命皇城兵卫替你张罗行事。”
“谢皇上夸奖,只是小女子实在不好意思全承圣赞,其实大都是家弟容辰的功劳。”
“傅容辰的确有很大的功劳,但你的功劳也不会被抹消。”
提及傅容辰,皇上对傅容辰的表现更满意,除了开场的小节目让人耳目一新,傅容辰在其后的各项比试中一直在场下组织兵卫、监督考校,很有将领的风范。
看皇上对容辰的感观很好,傅思滢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对了,那个还没露面的北夏公主,方才北夏大王子不是说她也留到那最后的二百二十个人中了吗?”
“是。”
“等你以后见到那个北夏公主,或许还会再听闻到一些事情,朕现在就对你叮嘱好,你用不着对北夏公主有多么畏惧,也不用对她有多么敌视,尽管眼下两朝来往密切,但终于是桥归桥、路归路的。你只要记住朕向你承诺的,一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皇上的话听在傅思滢的耳中,更显得莫名其妙了。感觉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可是连在一起,就不是她能够理解的话语。
什么意思呢?
“听懂了吗?”
“……是,小女听懂了。”
告退之后,望着皇上和太后的御驾车马和无数随行宫人渐远,满头雾水的傅思滢也越来越皱眉苦脸。
怎么回事呢,太后叮嘱她忍让北夏公主,皇上却承诺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到底会有什么事呐?
随着将各家各府的宾客一一送走,整个昌平台也终于得以恢复宽敞空旷。
望着摆在后场的无数用具摆设,傅思滢对容辰和母亲说:“好麻烦呦,还得再给还回去,要不然就留在咱们家吧?”
容辰无语:“姐,你这不是借,是强占啊。”
“啧,怎么能是强占呢,慕王爷要是真舍不得这些物件,肯定会派人来取的,我也不会强留下不还他嘛。慕王爷要是不派人来取,就说明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没用,那咱们不还回去也不要紧,省得费心了。”
话刚说完,从身后传来父亲的喝斥:“胡闹,你就是强盗逻辑!”
突然乍起的训斥惊得傅思滢一个哆嗦,肚子里面正在酿坏水,心虚着呢,怎么能经得起吓?
转身:“爹,你吓到我了!”
转过身后定睛一看,才发现漠苍岚竟然没有随皇上和太后一同离去,这会儿正站在父亲的身旁呢。
傅思滢倏地闭紧嘴巴,鼓起腮帮子,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李氏见之,笑话她:“叫你在人背后攒坏主意。”
说罢,李氏带容辰去看顾下人收整用具物件了,傅宰相警告地瞪女儿一眼,再转头看向慕王:“老臣还欲回官署处理一些紧急的政务,慕王爷和小女就请自便闲聊吧。”
漠苍岚衿贵颔首:“就不耽误相爷行正事了。”
傅思滢虽然想说点什么让父亲别走的话,但着实没有正当理由挽留,只能无声地点点头,再目送父亲远去。
晴音孙丹和方止都是极有眼色的下人,一看只有傅大小姐和慕王爷两个人了,顿时退到三丈远外,陪着两位主子在昌平台闲适漫步。
看到远处傅夫人和傅容辰谨慎紧张地盯着下人们搬抬物具,生怕一不小心磕到碰到,漠苍岚垂眸睨她,语含调侃之意地问:“怎么,那样家伙什你想要?”
闻言,傅思滢轻轻抬眼斜他:“怎么,我想要你就会给?”
“不会。”漠苍岚回答得很干脆。
“哼。”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珍贵的物件是用来引诱的,不是用来赠送的。”
“舍不得就直说,说这么弯弯绕绕的,哼。”傅思滢骄哼一声,一副“我瞧不起你这副小气巴拉模样”的表情,欠教训。
漠苍岚幽叹一声:“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听出他说这话的意思,她哼哼一声:“舍不得沟渠,套不着明月。”
音落,漠苍岚立刻接话:“舍得就一定能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