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扫了身边的太监一眼,这才扯出个假笑轻柔道:“不知者无罪,哀家不怪你,可你这说话如此大声是为何?难不成你以为哀家是个聋子?”
这话问得诛心,若回答是,大不敬,若回答不是,宫内喧哗,都是罪。
梁九玉垂着眸子不说话,太后唇角的假笑有些保持不住了。
“怎么的?你这是不屑于同哀家说话?”
狗腿子上前一步呵斥:“大胆贱民!太后问你话呢!”
梁九玉猛地哆嗦了下,又是一个五体投地,上坟不得拜三拜吗?
她继续大声喊:“太后恕罪,昨日民女吃多了酒,回去路上摔到了,头先着地,耳朵如今听不清楚,敢问太后问的是什么话?民女不敢不回话!”
狗腿子:“……”
太后:“……”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
可说起这个,太后也不想再跟她废话,扫了狗腿子一眼,她一个太后肯定是不能大声说话的,不像样子。
狗腿子很知道太后心思,他声音也更大了些,因着他站在太后身边,叫太后觉得自己耳朵都开始疼。
“昨日你与公主对饮,胆敢伤了公主贵体,你可知罪!”
梁九玉心里冷哼,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家闺女耍酒疯吗?又不是她生的,以前怎么没听说太后多关心长公主呢?
“回太后的话!公主先咬了民女,她吃多了酒觉得这事儿好玩,命令民女跟她对着抓挠,民女不敢不听吩咐。”梁九玉头两句话声音比较小,可后面又喊起来,说完她举起自己专门涂了药看起来更加恐怖的伤口,“这便是证据。”
狗腿子冷笑,大喊出声:“胡说八道!公主怎么可能咬人!”
太后直觉这么说有点不大合适,可她被这两人吼来吼去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一时也没想好到底是哪里不对。
西宁宫外,那小太监本来还很着急,就怕这位梁姑娘说错了话,让太后找着由头给发作了,跟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宫墙根儿上转悠。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里头的直播。
不只是他一个人听见了,他不动声色扫了眼各宫派出来在周围假装忙碌走动的宫女太监们,心里止不住的给梁九玉竖大拇指。
这位梁姑娘真是比陛下身边的小德子说的还厉害,敢在太后宫里跟太后的大太监安公公对吼,这真真是……只是说的内容怎么这么奇怪?公主咬人?
梁九玉觉得嗓子疼,她不自觉放轻了点音量:“这打是亲骂是爱,公主亲近民女,咬两口也是正常的。”
狗腿子安公公一时没收住,继续大喊:“放肆!公主怎么可能喜欢你还跟你亲香,满口胡沁!”
太后皱了皱眉,觉得这话更不合适了,她捏着开始抽疼的额角,冷下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庞,轻声吩咐:“这死丫头有损长公主清誉,不必多说了,先拉下去打……”十个板子清醒清醒,再好好说话。
太后并不想跟魏忠贤撕破脸,如今叫梁九玉进宫,不过是她听乾清宫的钉子说崇祯帝很喜欢外头一个有意思的小丫头,这丫头还被魏忠贤养在了府里,这才叫她进来。
先前魏忠贤找了侯安的错处,让崇祯帝把侯安发配到了青海那边去养老,暗暗给了她没脸,也断了她一条胳膊,太后这才着急上火想找个法子拿捏住梁九玉,试图让她来做些什么。
可她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是个混不吝的,说话字字都听着不怎么对头,先打一顿再说话,说不定能放聪明些。
可号称头着地耳朵听不清的梁九玉,不等她话说完,只听到一个打字,就跟上了发条似的,爬起来嗖就跑了出去。
殿内的人目瞪口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叫人拦住她。
“快!快叫人把她拿下,不许她跑出去!”西李氏最先反应过来,她拍了把桌子,再顾不得轻言慢语的仪态,扬声大叫道。
可这时候吩咐已经晚了,梁九玉拿出了被狗撵的吃奶劲儿,没等人追出来就已经跑到了影壁前头,她仰头看天凄切大喊了一句:“太后饶命啊!民女什么都没听到!!!”
喊完她才跨出西宁宫,拽着还在发愣的小太监闷头跑,不是她不想自己跑,她不认路。
“快带我去乾清宫,腿慢命就没了!”她喘着粗气压低嗓音道。
小太监也怕死啊,他闻言也不用梁九玉拽着了,宫里的小太监们没条件穿得特别厚,自然跑得比梁九玉快。
“姑娘跟奴才来,这边跑。”
西宁宫内听见梁九玉大喊的西李氏,眼前一阵阵发黑,气得浑身哆嗦——
“去,去,去把这贱人给我抓回来!”她要杀了这贱人。
梁九玉那么一喊,万一被人听到刚才安自忠喊出来的话,乐平长公主并着她未来的夫家叶家,怎么都不会善罢甘休,她今日就不该叫那贱人进来!
可她不知道,没有万一,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已经听见了,虽然腿脚没有梁九玉快,可也都不慢。
等梁九玉喘得跟快断气一样跑进乾清宫的时候,宫里的主子们都知道了,至于往外蔓延的速度,估计也慢不到哪儿去。
朱由检本来让魏忠贤伺候着跟乐平在下棋,见梁九玉软得跟烂泥一样坐在内殿门口,几人都有些惊讶。
魏忠贤皱着眉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个小太监上前架着梁九玉进门,门口地上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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