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又是个好伺候的,顶多渴了叫喝盏茶水,饿了叫吃点点心垫垫,也费不着什么事。”辛夷拉着她胳膊进了屋,直接就把她按炕上了,顺手拿了边上儿的被褥给她搭着“好了,你就安安生生睡吧,别老想太多。”
白薇……事已至此,她还能冲进去把郎君拉出来不成?
就没有这个道理,饶是奶奶再看重自己,也没有任自己冒犯郎君的道理。
可她……也实在有些不放心,奶奶一惯是自己伺候的,她习惯用什么,不习惯用什么,郎君一个男儿,哪里又能弄清楚了?自打奶奶有了,晚上总要起几回夜,也爱口喝,得喝水,那水的温度,也是有说法的,凉了不成,热了也不成,只有她才明白,要怎样的温度,才能叫奶奶欢喜。
白薇是辗转反侧了,到了四更天才睡着。
辛夷?她上炕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完全没有白薇想的那么多。
她也是跟奶奶一块儿长大的,论情谊,论忠心,其实也不比白薇要差,可别看她平日不怎么显山露水的,有些事情,看得比白薇要透彻得多。
今儿下晌唐妤跟白薇那场小官司,其它人不清楚,她又怎会不知?如今郎君自动就过来,她就正好当没听见奶奶下晌发的话,早知道奶奶过后总会懊恼的,只一耳进一耳出便是。
若是郎君来了陪奶奶她再把人赶出去,这才叫个没眼色呢。
奶奶本就有心和好的,可到底被娇惯大的,便是心里知是自己不是,面上,那也不肯认的。只除了她跟白薇俩个,打小一齐陪到大的,反倒是没那么多讲究的。
可论关系,夫妻俩口子是最亲近的,奶奶反倒在这上面放不怎么开,毕竟,太过于重视了。
现郎君过来了,就说明没把下晌的事情搁心里头,辛夷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她恨不能直接把郎君往奶奶炕上送去作陪呢,又哪里会往外推?
待明儿奶奶一起,见郎君睡在身侧,这台阶……不用给就自动下了。
俩口子闹些嘴角官司,又哪里需要上杠上线的?还非得叫个人正经赔个罪?本来没多大点儿的,反倒会闹大了,感情也得生分,这就不太好。
如今郎君这般,倒是极好的。
心宽,又能包容奶奶的小性子,奶奶也不是那得寸进尺的任性人,只最近,也是因着害喜的缘故,毕竟这胎实在有些闹腾,脾气生了变化,也是应当。
好在郎君一如既往。
要么说辛夷看得更透彻呢,唐妤一醒,扭头就瞧见炕边上的赵保国,嘴角,那笑意就压不下去,心里甜滋滋的,哪有前几日一样,晨起就反胃得压也压不下去。
有情哪。
孕吐都止上了。
唐妤轻声轻脚的从睡得正香的赵保国脚边儿绕下炕,趿着软鞋,绕过屏风,才小声唤人“白薇,白薇。”
可应声而来的却是辛夷,唐妤还恍了下神儿“怎么不见白薇?”
昨儿不是她值夜来着?
辛夷把帕子搁水盆里,然后捞起来拧拧,再递给自家奶奶“奶奶可是不爱我了?怎么左一个白薇的,右一个白薇的。”
唐妤正拿帕子擦着脸呢,听着辛夷似真似假的吃味儿话,不由得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还吃上味儿了?放心吧,你们俩个,我都爱着呢,哪个也舍不了去。”
辛夷就做出一脸高兴的模样“这话我可记着呢。”
唐妤再把帕子丢盆儿里,就站着让辛夷伺候着更衣。
“记吧记吧,小心儿眼的。”唐妤抬着胳膊,任辛夷给她穿袖管儿,嘴上还笑说“他昨儿什么时候过来的?”昨儿晚上她还起过夜,要了水喝,见不是白薇,她睡得蒙蒙的,也没反应,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没想到,竟是真的。
再一想昨儿自己的任性,还有半夜里自家夫君任劳任怨的给端茶递水的伺候的,心里就泛起一股甜蜜,又暗啐了句,厚脸皮。
辛夷道“大约三更天左右的时候,奶奶您是没瞧见,郎君一进屋,就把白薇给赶出去了,说是您这儿由他伺候着呢。可见是爱重奶奶的,是个良人。”
“还算他有良心的。”唐妤听得高兴,又忍不住脸颊微红,可到底是妇人了,不比小娘子般那样受不住这些话,反倒打趣起辛夷来“怎么?羡慕啦?说起来,你跟白薇两个,也到了年龄,亲事也该操办起来。”
辛夷手上微顿,神色微有变化。继而又跟没事儿似的,接着伺候唐妤穿衣。
唐妤看不见她神色,只接着笑说“若有看中的,就来禀我,我可得好生看看,寻个四角俱全的,才能允的。”不然,莫非随便人都能求了她身边人去?
没这么掉价的。
辛夷脸色又缓过来,衣裳给穿上了,又过来给系腰带。
“奶奶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我跟白薇,是个怎样的天仙呢?那四角俱全,人倒也能瞧得我这当丫头的呀。”
“谁还敢瞧不上?”唐妤可不有听这个,在她看来,自己身边这两个大丫头,那是哪个都好,哪儿哪儿都好的,只有她们瞧不上旁人,万没有旁人嫌弃她们的道理。
“你们俩跟我一块儿长大的,既识文断字,又擅针凿女工,容貌也是出众的,性子也好,便是做个官夫人,那也是够格的。”只是可惜了出身,不然以这般品貌,哪里愁寻不到好人家的?当然,这话唐妤就没说出口,只道“现虽碍于身份,可若真有那良人,我自然会放了你俩的身契归家,如此便也没什么妨碍。你可别再这般自轻自己了。”
辛夷眼眶一红,她是跟着奶奶一并长大的,打小就在一处,名是主仆,可她私心里却把奶奶当妹妹般看待。可到底入府前是学过规矩的,她记得很牢,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还是牢记主仆之分。
她只以为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可哪知道,奶奶心里也是般看待她俩的呢,不由得深为之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