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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云原来是司农署部丞,自他去后,该职位无人能胜任,一直空置,揭云既然愿意归朝,便官复原职。除此之外,他在朝廷搜查阉党罪证的过程中,提醒沈育暗访各地赋税仓储,又提供不少之前被大司农按下不表的账本卷宗,极力促进了调查的进展,论功也该行赏。
    至于江枳,长乐少府的职位也为他空置,但显然是屈才了,适逢霍良为厘清三宦各种贪赃枉法而头疼掉发,便派他去廷尉任左监,分担压力。
    霍良道:“除却各地均输官的贿赂,裴大人还揪出了始兴前太守徐酬与山匪勾结劫掠百姓的赃钱,徐酬是阉人一党,勾结匪徒的背后必有三宦指示。这个本来慢慢审也能问出来,奈何仇致远舌头没了……”
    江枳一惊:“舌头没了?”
    段博腴叹气道:“入狱第一天夜里,畏罪咬舌自尽,人虽救回来了,话却只能闷在肚子里。”
    揭云:“可以让他写。”
    段博腴:“抓他那天,惊沙部的人错手打折了他的双臂双腿。”
    揭云:“……”
    江枳:“……”
    尽管三宦臭名昭著,然而要给一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的人论罪,竟然有那么点罗织的意思。
    梁珩心虚地瞥一眼沈育,见他镇定自若,反给了自己一个安抚的眼色。仇致远“自杀”的当天夜里,王简之抓捕宫中宦侍投入北寺狱,沈育与他同去,回来后就告诉梁珩,仇致远舌头没了。
    没了舌头就不会乱说话,信州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自断口舌,以表绝不出卖梁珩的决心。
    霍良接着说:“这些罪名,让他画个押,再抄没家产了事。要紧的是沈公案,不仅要定三宦的罪,还要为沈公犯案,沈门一些学生至今仍在贬途,要发放文书到各地,证明清白,这样要官复原职也好、释罪免刑也罢,才好运作。”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梁珩摇摇头,说,“泼脏水很容易,洗清白却非易事。”
    揭云摸摸箍住肚皮的翡翠腰带,笑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便让文官起草一份晓谕诏书,陛下加盖印玺,拉着仇致远满城游行示众时,在一旁宣读,读个百八十遍,消息就传开了。”
    这等于把仇致远架在火上烤,众人都不反对,望都城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烤焦了正好。
    “难的是,”揭云看向梁珩,“沈公案三宦的作用是煽风点火,真正下令的,还是先帝。要证明沈公是对的,那就是证明先帝是错的。”
    一时阒静。
    信州给诸位大人掺上热茶,诸人目光在梁珩与沈育之间游移。谁都知道陛下偏宠沈大人,可这宠信究竟能到什么地步?是悄无声息地将沈公案掩盖过去,还是大张旗鼓地彰明对错?
    沈育却悠然喝茶,好似半点不担心。
    梁珩开口:“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错的标准,何曾为权势所转移?”
    段博腴垂下眼睑,霍良摸摸脑袋。
    揭云道:“做出对错的是人,制定标准的也是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啊。”话虽如此,却是笑着说的,语气包含肯定。
    先前领路的侍卫进来禀报:“派去汝阳的惊沙部有消息了。”
    “哦?”霍良眼睛一亮,“抓到单官了?”
    侍卫道:“单官出逃。在郊外树林里发现了十多具尸体。”
    段博腴回到家中,大儿子在堂前打坐,端的一副无悲无喜的面具。府中其他人则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西厢拆墙似的动静震天响,下人们全都躲了出来。相国夫人正叉腰骂街,西厢回应以摔瓶砸炉。
    相国夫人大骂:“有爹生没娘养的种!谁惯出来的?!”
    下人们见了相爷,哭丧道:“二公子不知又发什么脾气,屋子都砸烂了,谁也劝不住。”
    相爷袍襟一撩,在大儿子身边盘腿而坐,迆迤然道:“由他去吧。”
    段延陵冷冷看一眼爹。
    段博腴道:“你今天摆什么架子?黑着脸给谁看?”
    段延陵不说话。他今天当差,在天禄阁值守,梁珩将他当空气,连个眼神儿都欠奉,令他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没出息,”段博腴说,“你要想入他的眼,就将他眼睛挖出来,摆在案头,日日只能盯着你。”
    段延陵冷不丁给他爹说得一愣,继而掩饰住厌恶的情绪,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浑水才能摸鱼,现下是水最浑的时候,等到风头一过,时机就没了。”
    段博腴袖手靠坐在脚后跟,幽幽张望屋檐外的天空,北风犹如无形的手掌,擦去绒花似的白云,露出玉石湖泊般碧蓝的真容。
    “急什么,”段博腴道,“你不好奇么?仇致远前脚在朝会上说出那么个耸人听闻的谣传,后脚舌头就没了。嶂山郡那个所谓人尽皆知的秘闻,望都城竟无人知晓。我看,这事儿不查清楚,其他都别提。”
    西厢更响亮的震动,是段延祐拔剑击柱。屋顶轰然倒塌,激起一地灰尘。
    第94章 侠义客
    惊沙部至蠡吾抓捕单官未果,反在郊林发现十来具死尸,消息传回望都城,朝廷震惊。单官卷财逃跑,尚在意料之中,却是谁杀了单家十来口?其中独独没有单官,其人如今又在何处?
    没得办法,王简之只好临危受命,前往蠡吾调查一清。
    梁珩与林驻送他出了承明门,王简之勒马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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