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瞧见自家小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上满是红晕,忍不住有些诧异,她来小姐身边这么久,何时见过小姐这副模样?
这般想着,心中便升起几分担忧来:“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没事吧?是不是先前吹了夜风,着凉了?”
“脸这样红,是不是发热了?”杏雨想着,愈发着急,将手中的东西往绣花篮子里面一放,飞快地站起身来:“奴婢瞧瞧小姐是不是发热了。”
檀悦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连忙摆了摆手:“没什么,可能是屋中地龙烧得太旺了,将脸给熏红了,我没事,你们继续忙吧,我回屋继续看书去。”
说罢,便逃似地飞快离开了。
杏雨蹙了蹙眉,仍旧有些奇怪:“地龙烧得太旺吗?也没有啊,我怎么没什么感觉?”
一旁的丫鬟笑了笑:“杏雨姐姐你太迟钝了,小姐是听见你说,你在帮她绣红肚兜,所以害羞了啊……”
“害羞?”杏雨莫名:“为什么要害羞啊?小姐的肚兜都是我给她绣的啊?”
“可是这个不一样啊,这个肚兜,是大红色,还绣着鸳鸯戏水,是新婚之后,要穿给姑爷看的呢。”丫鬟掩嘴笑了起来,声音压得低低的。
杏雨这才反应过来:“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跟着小姐这么久,还从未见她这个样子呢,还以为她病了,可将我吓坏了。”
“小姐太冷静,也终究是个女孩子啊。”那丫鬟低声道:“只是可惜了,我瞧着这肚兜再好看,只怕也派不上用场了。”
杏雨自然明白丫鬟说的是什么意思,沉默了片刻,也轻轻叹了口气:“国师虽然位高权重,长得也十分出众,可是终究……是个和尚啊。”
“陛下赐婚,也不敢违抗。小姐实在是……委屈了。”
檀悦不知外面的丫鬟正在替她觉着委屈,只躺在软榻上,将书盖在自己脸上,心中却是想着,自己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啊,就这么点小事,她娇羞个什么啊?
前世的自己,面对刺杀叛乱,甚至上过战场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怎么现在,这么不淡定啊?
都怪顾子衍!
明明是个和尚,和尚不是应该清修,不是应该戒七情六欲,不是应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吗?
他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
佛祖的棺材板都快要压不住了吧。
也不知道佛祖有没有棺材板。
檀悦被自己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逗乐了,笑了一会儿,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自己之前是一直觉着顾子衍是个和尚,虽然娶了她,可是应该也不会太过,不然,他的国师威名,可就毁了。
所以突然发现顾子衍内里是这样的人,心中有点难以接受。
仔细想想,顾子衍吃肉喝酒,而且觊觎这天下,哪里像个和尚?
兴许,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和尚。
和尚这个身份,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画皮罢了。
这样一想,倒是觉着好接受了许多。
檀悦将书从脑袋上拽了下来,又翻了两页,倒是骤然发现,这样说服了自己之后,倒也能够看得进去书了。
除夕夜熬了一宿,却还仍旧不能睡去。
檀悦叫人送了热水进来沐浴了,又换了身衣裳,仔细收拾妥帖了,才去了正院。
刚到正院,就瞧见檀雅也带着丫鬟匆匆走了过来。
檀悦笑了笑,在门口站了片刻。
“阿姐。”
檀悦点了点头:“走吧,咱们去给爹爹拜年去。”
檀晋南早已经起了,姐妹二人给檀晋南拜了年,檀晋南也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红包。
等着姐妹二人起了身,檀晋南才又取出了一个红包来递给了檀悦:“这是清安的,今日是大年初一,你得了空也去给你娘亲拜个年吧,顺便把这个红包转交给清安。再怎么着,我也是她爹爹。”
“多谢爹爹。”檀悦应了下来,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檀雅才转过了头来:“爹爹还是念着母亲的。”
这母亲,说的自然不是周姨娘,而是孙雨薇。
檀悦笑了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终究是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且,爹爹在朝中也算是权倾朝野了,在家中也素来说一不二,只怕是从未想到过,娘亲性子那般怯懦,最后却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挂念倒是未必,不过是娘亲做的事情太过让他惊讶,有些不服气罢了。”
檀雅低头想了片刻,方轻轻点了点头:“也是,爹爹素来自负的。”
“好了,大过年的,莫说这些了。”檀悦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红包来:“来,这是阿姐给你的。”
“阿姐……”檀雅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已经及笄了。”
“是啊,都及笄了。”檀悦抿着嘴好笑地看着她:“我都已经快要出嫁了,这大抵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红包了,收着吧。”
檀雅神情一顿,倒也认认真真地接了过去:“阿姐一走,这府中,便又冷清多了。”
“怎么会呢?”檀悦笑:“新人不停地进府,只会越来越热闹才是。”
檀雅张了张嘴:“也是。”
片刻,却又道:“今日一早,云姨娘就来了我们院子……”
“嗯?”檀悦挑眉:“云姨娘,她去你们院子做什么?”
“说是昨天夜里,家宴散了之后,她叫人去宴饮厅周围仔细查找了很久,结果在宴饮厅旁边发现了好些裹了老鼠药的碎米。她家的鹦鹉喜欢吃碎米,只怕就是吃了那些裹着老鼠药的碎米。”
“还说,现在大冬天的,哪还有老鼠?那些裹了老鼠药的碎米,定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檀雅垂眸浅浅一笑:“大抵是因为这大过年的,也不敢去爹爹那里说这些晦气事情,便只敢来娘亲这里抱怨抱怨了。”
顿了顿,檀雅才又低声道:“听云姨娘话中的意思,她似乎是怀疑雪姨娘,说当时宴饮厅那么多人,都没有瞧出她的鹦鹉是中了毒,为何雪姨娘就看出来了。”
“还说,她打探过雪姨娘的来历,不过是外面一个戏园子里面唱戏的,唱戏的,怎么可能还懂得歧黄之术?”
“是吗?”檀悦扯了扯嘴角:“云姨娘倒也十分厉害,雪姨娘素来不喜与人交往,连我都是昨日家宴才第一次瞧见雪姨娘,都不知道,这位雪姨娘是从哪儿来。云姨娘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打探得这样清楚。”
檀雅抬起眼看向檀悦,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姐姐是怀疑……云姨娘?”
“没有的事。”檀悦笑了笑:“不过是觉着有点奇怪罢了。”
“好了,我待会儿还得要出府去给娘亲拜年,这外面寒风烈烈的,你也别在外面站着了,先回屋吧。”
檀雅点了点头,同檀悦告辞,带着丫鬟匆忙走了。
檀悦抬起眼看着檀雅离开的背影,却是沉默了下来。
檀雅……
这倒也是个心思缜密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