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街道上尚且热闹,自然也就方便他们埋伏在其中。
“姑娘,您在这儿坐着,我们去前面看看。”方伯留了个人陪她一同在面摊坐着,又带另外几个去了斜对面的摊位。
祝暄点了碗面,慢条斯理地吃着,时不时朝平远侯府的位置瞧上一眼,再跟旁边的家丁搭几句话,瞧着倒也十分自然。
只是她握着匕首的掌心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倒不是怕抓人的事有多危险,只是想起桃喜那句“上面那位是织了一张天大的网”,她心里便涌上来许多事情。
阿爹阿娘的死,衍国公暴毙,上辈子她的死,以及谢峥远想要挣脱的命运……
这一条条的性命全都被黎慷捏在手里,而这人如今是否在织一张新的网等着他们钻进去都无法辨别。
“姑娘小心!”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喊,祝暄一个激灵,抬眼就见一黑衣男子手持一把长刀朝着这边砍来——
旁边的家丁连忙把主子往身后护住,只听得一阵刀剑相碰的鸣声。
祝暄连连后退到角落,这才街道上这会儿已经没了方才热闹的模样,只有两拨人扭打在一起,就连摊主都不见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的热闹都是假的,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只为了在今日将人一网打尽……
她心头猛地一颤。
福安还在府上,若是他们这边被牵绊住,怕是府里也要出事!
眼前有一道寒光闪过,祝暄慌忙朝着那边赶过去,“小心!”
她一刀刺在了对方的手腕,将方伯救下,“方伯,府上怕是也会出事,这里我扛着,您赶紧回去保护好福安。”
方伯咬紧牙关:“姑娘,要回也是您回去,我这一把老骨头死就死在这儿了,可您——”
祝暄捏紧了玉佩跟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往人群外一推:“我还有事得去侯府一趟,福安就交给你了。”
“姑娘!”
*
夜色浓重,有两人骑马行至上京城外,借着月光绕行至凛秋湖畔。
在前的那人咳了两声,尽管兜帽下的面色在冷月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苍白,他却仍旧没有半分松懈,眸色凛冽,攥紧了缰绳。
无名赶忙将水袋递过去:“侯爷,这一路紧赶慢赶的,您喝口水吧。”
“不用。”谢峥远没接,顺势将缰绳勒得更紧。
他心中实在过分惦念着那人,总隐隐觉着这两日会有不好的消息。
圣上特意下旨让他一月内回京,必然会在他回京之前动手,他必须要在事情变成最坏之前回到那人身边,哪怕她嘴上始终说着不需要他。
暗道的出口并不只有将军府和侯府两个,还有第三处,安排在凛秋湖畔的枫林之中。
暗室联通之事他并不曾向圣上禀明,第三处出口更是瞒得死死的。
眼下主仆二人钻进了枫林之中,摸索到暗道的入口,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这条路直通将军府。
手里的火折子光线微弱,两人的速度却不曾慢下来。。
片刻后,一道黑影趁着夜色闪进寒启阁。
无名沉声道:“侯爷,小娘子并不在府中,听说是去了侯府附近要抓什么人,现下只有个管家回来了。”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谢峥远的手当即紧攥成拳,话也不说,起身就走,融入了一片夜色之中。
……
纤瘦的身影被粗布男装松松垮垮地包裹着,她握着匕首,手背与指尖都染了猩红的颜色。
祝暄深吸一口气,将东西亮了出来:“我手里的玉佩想来你们也认识,这东西从何而来可知晓?”
对面几人沉下脸色,为首的那个想要冲过来抢夺却被旁边人拦住。
“管你是从哪儿偷来的,我们只是要你们的命!”
很好。看来接到的任务只是说要将他们杀了,并没说具体是谁,而这些人八成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祝暄心下微沉,试探地说道:“你们领头之人可是姓谢?他的这块玉佩周遭累有金丝。”
众人怔了一下,忽有一个笑道:“想从我们嘴里套话?省省吧!这玉佩根本不能代表什么,就算——”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哽住,身体猛地一颤,脖颈处冷不丁出现一条极细的红痕,紧接着便有滚烫的血液汨汨流淌下来——
祝暄只觉腰上一道力将她卷起,耳畔有风夹杂着泥土和冷冽的香气刮过。
谢峥远的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就算什么?接着说。”
那人奋力张口,喉咙处火辣辣地疼着:“我……呜……”
“砰”的一声闷响,那人直直地跪到了地上,脖颈处的伤口血液喷涌而出!
其他人顿时脸色都白了:“你、你是谁!”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只大手忽地覆盖住她的眼睛,手上冷淡的香味中和了刺鼻的气味,将她整个包裹其中。
“我带你回去。”那人沉声说了这么一句,都不等她开口,已经带着她飞檐走壁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这样的场面祝暄还是第一次见。
尽管刚才谢峥远已经捂住了她的眼睛,可她还是看到了那圆滚滚的东西掉下来的一刻。
祝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攥住那人的衣袖,声音发颤:“谢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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