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回头看。
明嫣披着大红羽缎的大氅,站在苍茫的雪地里像是枝头散发着幽香的梅花。
他垂眸笑了笑道:“无碍。”
胤禛又同八阿哥也问候了两句,彼此擦肩而过。
胤禛和明嫣相协的背影牵着欢快的孩童,而他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
宝娟在二门上亲自接了外头送来的药材,一转头就瞧见王爷和明侧福晋抱着四阿哥走了进来。
林青一众管事簇拥着明嫣,她站在边上也听得到那毕恭毕敬的语气。
“腊八的食材送进来,镇国公家长孙满月,新年的衣裳也做好了,今年的荷包银裸子您瞧瞧该用什么花样,正月里每日里的席面单子也要您拿个主意。”
明侧福晋淡笑着停下来,仿若是漫不经心的点播了两句。
这么多的事情,三言两语就分派了下去,王爷抱着四阿哥站在前头等着。
漫天大雪里透出的是一种从容的温馨。
从去年厨房的事情之后,后宅里的事情明侧福晋就顺理成章的管了大半,后来木兰狄秋跟随王爷出去,家里又出了事,福晋身子更差了些,后宅里的事情差不多都叫明侧福晋管了去。
这气度做派比福晋还要像个正室。
谈笑风生间后宅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赏罚分明,人人称颂,可悲的是连她这个福晋的心腹也觉得明侧福晋好。
这就是本事能耐。
有些位子有的人是注定要坐上去的。
大家像是把福晋忘记了一般。
她站在原地出神,身边的丫头一面往前走一面说话:“明儿就是含玉姑娘的大日子,后宅里的妈妈媳妇姑娘们可是请了不少。”
大家说起含玉满脸艳羡。
侧福晋给说的是镶蓝旗包衣的牛录额真那幕,前些天她们还看到过那幕,生的十分斯文干净,看见含玉就先红了脸,跪在地上给侧福晋砰砰的磕头,求着千万把含玉嫁给他。
人家可是个官身,下头管着三百人。
含玉出去以后也是奶奶。
有人笑着问宝娟:“听说福晋也在给姐姐相看?不知道要去哪里?”
宝娟干干的笑了两声,逃似也的离开了人群。
福晋前些日子是跟她提了这事情,现如今身边冷清没有得用的人,离不开她,便又不在提这个事情。
她掀起帘子进的里头,屋子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药味,福晋坐在炕头,含笑看着三阿哥,等着三阿哥写字。
三阿哥拿起了笔,挠挠这里,砰砰那里,盏茶的功夫了也没有下笔。
福晋的耐心仿若是被耗光了一样,冷了脸,冷硬的道:“写字。”
三阿哥却一下子哭了起来,跳起来抱住了旁边的奶嬷嬷。
福晋气的额头青筋暴起。
她到底为什么将这么个废物养在跟前折磨自己?!
先生布置的功课,胤禛还亲自叫人来跟她说了一次,这事情有一半就担在了她的身上,可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从回来到现在一会吃点心一会喝汤一会又要挠腿,到现在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
她淡淡的向外道:“请戒尺。”
三阿哥一听见戒尺三个字,吓的猴子一样跳了起来挂在了奶嬷嬷身上,哭的歇斯底里。
一屋子的丫头都将人拉不下来。
福晋气的手都抖了起来。
李氏这个贱人到底是怎么教养孩子的?!
宝娟在外头来请胤禛的时候,胤禛正坐在炕上看弘历读书。
孩子一进门就把书抓在了手里,明嫣还在分派着叫丫头们上些茶点,弘历已经自己端坐在炕头上读了起来。
胤禛满面笑意,脱了鞋子坐在儿子身边认真的听着。
皇上的话彷如刚刚在耳边说过一样。
“这是个天纵奇才,不能当做平常的孩子教养,身体上要当做小孩子,心智上却要当做个大人,他想问题处理问题的有些方式,便是成年人学上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那会子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乾清宫的暖阁里老皇帝的眼底里燃烧跳跃着某种火光,叫他心惊肉跳的欢喜。
历史上因为儿子而选择了老子的大有人在。
真是他的宝贝儿子!
他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满意,满意的恨不得搂在怀里亲一亲。
可到底做父亲的还是要严格一些,不能表现出女人的样子。
他便将心底里的感情都克制起来,只认真的看着儿子的小胖脸。
明嫣从外头进来,温暖的屋舍里,文竹翠绿欲滴,冷酷淡然的胤禛端着一脸慈祥的笑容热切的看着读书的弘历,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恨不能含在嘴里。
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胤禛回过了神,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明嫣坐在他的身边。
丫头从外头进来行礼道:“福晋请王爷过去瞧瞧,说是三阿哥不听话。”
胤禛脸上的笑意登时去了干净,整个人冷峻了起来。
跟弘历一比较,弘时简直顽劣的不可救药。
可都是他的儿子,即便孩子不好他也要想发设法的管教起来。
他只能站了起来。
明嫣随他站在外面,给他披上了大氅,系着袋子:“年岁小的孩子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大部分的孩子在学习上可能都不大好,不能因为一个劲的比着弘历这样特殊的孩子,就把别的孩子当做坏的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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