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珩昱不敢抬头,只是偶尔抬眼看看观致,他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到观致,落拓邋遢,她不会愿意接近的。
“很丑吧,你别看了,到时候吓到你。”易珩昱手忙脚乱,无措的搓着手,四处找寻着什么,但什么也没能找到。
观致摇头,“没有,没有,不丑。”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容正常,“吴羡吟说有胡子的男人更有男人味呢,真的。”
她想安慰易珩昱,却知道这苍白的言语也是无事于补。
易珩昱似乎是半信半疑,低低地问:“枝枝也这么觉得么?”
观致没有迟疑,重重的“嗯”了一声,此刻易珩昱的精神状态就像是几岁的小孩子,对很多人都很谨慎,但也对亲近的人极其信任,她需要从易珩昱这里得到有效消息,需要稳住易珩昱。
易珩昱相信了,他缓缓抬头,半隐半现的眼睛灰意朦胧,脸颊瘦的轻轻凹进去,那意气风发骄矜的易少已然不再。
观致眼眶热意翻涌不止,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指甲死死掐着掌心才将它捱了过去。
嘴角噙着笑,观致对离婚的事情避而不谈,她跟易珩昱讲了许多自己的事情,关于集训,关于跳舞,关于侯岚。
她说,易珩昱便听着,认真执拗,要将那每一个字都吃透似的,连同那说话的声音腔调一起,刻在心里。
“你想出来吗?”许久,观致突然问他,让易珩昱猝不及防。
他表情奇怪,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苦恼,一会儿又发笑。
观致耐着性子,轻轻敲着桌面。
“阿昱,我还想玩仙女棒……好么?”一滴泪趁着破防之际掉在冰冷的桌面上,砸出水花。
易珩昱看着她,没有说话,手摩擦着玻璃面,急切起来。
他蹙着眉,呓语般:“不要哭,不要哭,枝枝不哭,枝枝不疼,我给你买,给你买。”
观致洇红的眼眶,此刻更加显眼惹人怜,她咬着唇瓣,看着天花板想将那不讲道理的眼泪吞回去,但似乎没有什么效用,倒像是被砸开了水阀,连串的流出来。
她看着易珩昱,那张沧桑的面孔逐渐在泪水中模糊,越想看清楚就越模糊。
“你是不是在怪我,所以……你要我再也没有仙女棒,是不是在怪我……离开你。”观致泣不成声,眼帘之中全是模糊的界限,那一团蓝色的色块在眼中慌乱的晃动着。
易珩昱急坏了,他没想怪她的,他没想看到她哭。
隔着玻璃他都觉得那泪水烫的他心口生疼,一点点渗入骨血,挞伐脾脏,神经都牵动着疼。
“枝枝,你别哭,求你……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易珩昱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恨不得打碎那玻璃只是想擦干观致脸上的泪水。
“我出去,我一定会出去的,你别哭了,出去了任你惩罚。”
观致渐渐冷静下来,她抽泣着:“真的?”
易珩昱点头。
“那你吃饭吗?”
“吃,我吃。”只要观致不哭,他什么都可以妥协。
“你手还疼吗?”观致终于能光明正大看向易珩昱那只为了她而受伤的手了。
易珩昱一愣,看向左手虎口处,想起之前在巷子里打了那群跟踪观致的人。
他抬眸,氤氲着无限笃然慌乱。
“我……你还生我的气么?”
“我生气,生气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太高看自己了,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好。”
易珩昱敛眸,他的那些事情,是那般不堪,他好害怕,如果观致知道了,是不是就不会再要他,会不会就和母亲一样,离开他了。
他不敢想。
第37章 .不入佛门万事有因果
直到看着观致离开看守所,易珩昱一下子瘫软,仿佛被抽离全身力气,林枫进来的时候,易珩昱毫无察觉。
他敲了敲易珩昱的椅背,“还看,走了。”
在长廊上,易珩昱问了个不着头尾的问题。
“这样是不是很卑鄙。”
林枫没懂,回头看他。
侧边玻璃斜落进几缕阳光,忽明忽暗,如同镶上黑金边。
没等林枫回答,他又自顾自摇摇头。
“只要她不走,其他都不重要了。”
林枫看着易珩昱萧条的背影,神色凝重,他觉得易珩昱病了,无药可医,或许只有某人能救。
离开看守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见观母。
观致清楚的知道,她和易珩昱的那点事情必然瞒不住家里,尤其是刘艺雯女士,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其实消息灵通得很。
走在似熟似生的木质楼梯上,观致内心忐忑起来,她不知道刘艺雯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如果很生气,她是不是又会被关在家里,或者再不允许她和易珩昱有什么关联。
毕竟从一开始,刘艺雯就对她义无反顾的结婚决定颇有微词,现在正好被她抓到了把柄。
房间里没有开灯,观致放轻脚步缓缓走进去,隔着屏风,端庄严肃的声音传来。
“回来了?”
观致衣侧的手下意识抓紧几分,她低声回:“妈。”
椅子拖动发出沉闷逼仄的声响,在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刘艺雯从屏风里走出来。
她看着眼前自认为教育的优秀出挑的女儿,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教育出了问题,还是中间落掉了她某个成长过程,导致观致现在如此不服管,前程如此,婚姻亦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