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
他怕他杀了他。
姬鸩看着他,却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让这位影帝一怔。
那张脸上表达出来的情绪,是平静的,温和的,令人舒服的。
没有一点杀机。
“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这样说了,他无法拒绝。
两个人走在南山镇的小路上,看着一栋栋古朴的房屋,最终,还是顾阳先开口。
“这里的人,很多都是为了躲避追杀,躲避朝廷,才到这里来的,他们隐姓埋名,只想要过平静的生活。”
“我是二十年前,逃来这里保命的。”
“我全家被祝何生所杀,他一直在找我,我找到当时天下第一的剑客,拜师学艺,然后修成剑道,准备复仇。”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自若,毫无波澜,云晟听着,却不由颤抖起来,他想起自己走狗的身份,不由颤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觉得我应该杀你吗?”姬鸩说:“我见的死人太多了,如果不是必要,我不会杀人,我从修成剑道大成那一刻起,就想要去复仇,师傅让我游走一番人世间历练,我就去了。”
“我见过了很多人,很多事,我知道了百姓有多苦,乱世中,人命有多贱。不止是我一家,被灭门,不止是我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有的人连报仇的想法都没有,为了一碗粥,就能争的你死我活。”
“我看了这天下,然后发现,渺渺众生中,我也不过沧海一粟,凡人之悲苦,如此而已。”
“单凭着一把剑,我能杀了祝何生,我能杀了整个朝堂吗?我能为百姓除jiān恶,可要是出现更大的jiān恶呢?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很强,也可以很小。”
“我是个剑客,我只懂怎么杀人,不懂怎么救人,我是麒麟种,传言血肉能延寿治病,可哪怕是融了我这一身的血肉,也治不了这天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于是我在等待。”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着云晟说:“我等到了你。”
萧青接收到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屏息,顾阳的眼睛很美,很静,那里面存在的,是某种真理,某个道理,是他自己的,衡量的一套准则。
他是一个侠客,一个剑客,他有着自己的道,这个演员,在现实生活中,也有着自己的道。
顾阳是一个有道的演员,所以他能将这个角色吃的很透。
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然烦躁起来,面上依然挣扎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青年张开双臂,感受着流动的风,他的眼眸是宁静的,是安详的,他说:“你能代替祝何生把控朝政,你能成为一个好官。”
“我希望你能做到。”
萧青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一种奇妙的情绪从心中升起,他说:“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不是好人。”
“这个世道上,真正的好人……”顾阳笑了起来,笑意莫名有些凉:“也活不下去啊。”
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注视着雄伟的南山,南山在云雾萦绕之中,距离时远时近,仔细望去,能看到采茶女在小路上,蹦蹦跳跳地行走。
南山镇,梦隐地,遗留处。
这里如一个桃花源,不受外界的干扰,可这种虚假的近乎偷来的和平,能持续多久呢。
在这个镇子之外,有多少人,生不如死,痛不yu生。
姬鸩想,他有应该做的事。
他有能做到的事。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南山镇的高手们汇聚一堂,静默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左将军府一旦知道这件事,就会派兵前来。
但是他们都没有抱怨,因为,大家都是一家人,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被那位麒麟搭救过。
那是一个真正的侠客。
姬鸩站在房间中央,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说:“以小弟之命,护镇。”
周围的一排排人,沉默无声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眸里闪烁的,是一样的决心。
云晟站在一旁,望着这些人,他忽然很想流泪,又嫌太娘们唧唧。
姬鸩望向窗外,那里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细雨连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