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冷汗溅洒在地上,清脆的碎响无限放大,传入众人的耳畔。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口,等着他表态,但使徒迟迟不语。
那些对他抱着一丝信任的武者,这下全都感到了一阵失望。
“看来你是认罪了。”炎洛岚讽刺道,五指微动,灵力已然聚在掌心。
“大人,”使徒咚地跪地,“小的……小的……”
“誓约你敢立么?”步伐缓缓迈开,每一步都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使徒面如死灰,一双眼不停地来回转动似在寻找着脱身的方法。
殊不知,他躲闪的神态,结结巴巴的回答,已让在场众人知道了真相。
手掌凌空落下,灵力砰地拍中他的天灵盖。
“胆敢在本尊面前撒谎,该死!”
这是使徒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来不及挣扎,来不及求饶,气绝身亡。
身躯倒塌在地上,汨汨的鲜血自身下滑出。
武者纷纷噤声,敬畏的目光落在了血泊中那抹一尘不染的黑影上。
他死了?
皇甫诺言瞳孔猛缩,就这么轻易的死掉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怔怔看着那具未凉透的尸体,全然感受不到任何真实,像在做梦一样。
“呼”,寒风从街尾刮来,吹散了血腥味。
静止的空气忽然出现了扭曲的漩涡。
月浅曦警觉地朝炎洛岚身后看去,有人来了!
漩涡里,一道白影缓缓步出。
身着白苏儒裙,肩上披着美丽轻纱披帛的女子恭敬地欠了欠身:“大人,冕下请您回殿。”
冕下?
月浅曦心头咯噔一下,利落地翻身下地,快步朝炎洛岚走来。
白衣女子察觉到她的靠近,手臂微动,正欲出手给她一个教训,哪知就在她动手的刹那,一道可怕的威压如同巨山盖下,身体猛地一僵,经脉中窜动的灵力仿佛受到遏制,再难聚集。
她愕然抬眸,迎上了炎洛岚极为冰冷的目光。
大人他竟为此人对自己出手?
“洛岚。”月浅曦拧眉走近,小手用力拽住他的衣袖。
“放开。”炎洛岚冷着脸挣脱了她的桎梏,“真相大白,你们可在天镜之地自由走动,不会再有人对你们出手。”
她想说的不是这些!
月浅曦张口欲言,却被他迸射出的灵力震得连连后退。
“走。”炎洛岚逼着自己不去看她,漠然转身迈入了漩涡里。
“你要去哪儿?”月浅曦堪堪站稳后,立即大声询问,甚至想追上来。
他好不容易才现身,连和她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这就要走了?
女子脚尖一转,如一堵石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大人的去向是你该知道的吗?”她冷声问道,审视着月浅曦。
此女有何能耐,竟让大人不惜动用传送阵擅自离开神殿来到海域城?
区区一个入体境界的弱者,有什么资格入大人的眼?
未说出口的不屑,透过她那双冰冷的眸传达出来。
月浅曦气得够呛,哪管她是什么来路?当即出手。
“滚开,好狗不挡道!”
掌风击出,想要将人逼退。
女子动也不动,只轻轻抬手,便卸去了她的力量。
而这时,后方螺旋状的漩涡已然消失,扭曲的空气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他还是走了……
月浅曦心口大痛,混蛋,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留给她,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女子看也不看她不甘的样子,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幕下。
她得赶回神殿,将所看到的事禀报冕下。
在场的武者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人突然来此,只是为替皇甫诺言翻案吗?
“愣着做什么?”一名守护者率先回神,推搡了一把身边的同伴,“快为使徒大人收尸啊。”
他们得把尸体完整无缺地送回使徒的家中,交还给他的亲人,不这样,一旦事情传回世家,他们势必会受到牵连。
“不许动他。”璎珞从地上狼狈地站起来。
炎洛岚一走,朱雀也随之消失,她在毫无防备之下,跌下了地,这会儿身体正疼得要命。
担忧地目光在神色灰暗的月浅曦身上扫过,而后,狠狠瞪着正要挪尸的守护者。
“他是污蔑诺言的罪人,尸体应该交给我们处理。”这人害得诺言家破人亡,修为全尸,吃尽了苦头,她怎么能允许留给他一具全尸?
“你别欺人太甚。”大人不在,他们的靠山没有了,还敢如此猖狂?有把神庙放在眼里吗?
守护者一脸愤愤,心头很是后悔听从了使徒大人的命令,让他们与海兽缠斗,而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杀了这帮人,害得事情直转而下。
璎珞刚要反驳,谁料,月浅曦已率先出手,一团耀眼的火球砰地砸向使徒的尸体,眨眼的功夫就烧成了灰烬。
“你!”守护者纷纷傻了眼,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烧尸?
月浅曦不仅把尸体烧毁了,还用灵力将地上灰白的骨灰卷起,收入纳戒。
在守护者惊愕不定的目光下,她抬步走向皇甫诺言,将人从地上扶起,架在肩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搀扶着徒步远去。
璎珞临走时,朝守护者扮了个鬼脸,气得众人面部直哆嗦。
挑衅,这是**裸的挑衅!
“去,把这件事告诉使徒大人的家族。”他们不能拿这帮人怎么样,不代表别的人不行,只要把事情传回家族,族中人得知弟子落难,纵然不会怨恨大领者,但必将迁怒月浅曦等人。
守护者阴冷地盯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他们以为这里是哪儿?以为有大领者撑腰,就能在天镜之地肆意撒野吗?
月浅曦丝毫不在意后方人的心思为何,她沉着脸将皇甫送到了一处暗巷里。
“萌萌。”
小猴子咻地从空间钻出,坐在她肩上。
“你在这儿守着他们,我去神庙带南诀过来。”今晚的事,神庙不会善罢甘休,那里不能再住了。
“包在人家身上。”白萌萌自信满满地拍着胸口应下,有它在,主人的小伙伴绝对是安全的。
月浅曦扯开抹笑,拍了拍它的脑袋,而后动身前往神庙,不多会儿就带着南诀回来了。
用灵力为他和璎珞调理内息,只一夜功夫,南诀受的内伤已好了三成,而璎珞丹田被毁,短时日内是好不了的,但气色比起昨夜红润了许多。
南诀醒来后,就从璎珞口中得知了昨晚的种种变故,后悔得捶胸顿足,连声惊呼:“小爷怎么就没参与进去啊!”
和浅曦并肩作战这种事,他居然给错过了!
“就算你醒着,以你的功夫不给月姑娘拖后腿就不错了。”璎珞坐在地上,一边为皇甫诺言擦拭汗渍,一边说道。
月浅曦抱着萌萌靠在暗巷的石壁上,神色恹恹的,对两人的斗嘴置若罔闻。
“浅曦,”南诀见她不说话,忙凑过脑袋,“你怎么了?”
“没事。”月浅曦强笑一声。
“心里不舒坦就说出来啊,一个人憋在心里会难受的。”他不喜欢浅曦这副样子,南诀抱怨道。
璎珞无语地拍了下他的脑勺,这个笨蛋,月姑娘明摆着是在为那位大人离开的事神伤,他还一个劲往伤口上撒盐,蠢毙了!
“嗷嗷嗷,好疼!”南诀夸张地叫嚷开了,“你干嘛打小爷?”
“打你咋了?谁让你这么蠢?”璎珞理直气壮地反驳。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两人你来我往的口舌之争,让月浅曦抑郁的心情有所缓和。
她何尝不知,他们是在用这种笨方法来开解她?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拍拍脸,重新打起了精神。
“好了,现在可不是斗嘴的时候。”
她是不知道洛岚和神殿的冕下有何关系,也不知道他何故急匆匆返回神殿,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在哪儿,她就追去哪里!
“皇甫,”月浅曦眸光一凝,低头看着伤势稍重的皇甫诺言,“这个东西是属于你的,要怎么处置它,你自己拿主意。”
她取出纳戒中的骨灰,将其装入药瓶中递了过去。
皇甫诺言伸手接过,紧紧握在手里。
“他是第一个。”月浅曦沉声说道,神色分外严肃,“那些与他同流合污陷害你,对皇甫家出手之人,他日都会如他一样,付出代价。”
血债必须血偿,没有人能逃掉。
“是啊,诺言,大人他为你证明了清白,往后你再也不用戴着这该死的斗笠了。”想到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璎珞不由有些伤感,她吸吸鼻子,破涕为笑,“不会再有人说你是反叛者,更不会有人对你喊打喊杀了,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无罪的!”
无罪的吗?
皇甫诺言眸光一暗,面上浮现了几分苦涩。
这迟来的公道,他要之又有何用?即使将清白还给了他,可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月浅曦当然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伤害已经出现,再多的弥补,也补不平心头的伤疤。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件好事儿。”她故作轻松地笑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还有力气走路么?咱们得去佣兵所领取报酬了。”
“现在就去?”南诀大吃一惊,“浅曦,咱们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神庙会不会派人来暗杀咱们?”
事情刚过,余波铁定没有散去,栽了这么大的跟斗,神庙会轻易罢手吗?
“说起来,你终于对神庙不再死心塌地了。”月浅曦话锋一转,一副孺子可教的口气,让南诀很是难为情。
他跺跺脚:“我以前识人不清,现在看透了这些家伙的真面目,怎么可能再忠于他们啊?”
再说了,神庙哪有浅曦重要?她可是他认定的朋友。
月浅曦没再多说什么,能让他迷途知返倒也算是桩好事。
至于他担心的那些事决计不会在近日出现。
神庙声誉大毁,眼下是非常时期,即使想对他们报复,也不会选择在这节骨眼上。
四人慢吞吞走出巷子,刚在街头现身,立即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月浅曦旁若无人地朝佣兵所前进,至于周遭指指点点的目光她根本没有放在心头。
璎珞和皇甫则早就习惯了,反倒是南诀,一路上不停打理着衣衫,摆弄着头发,极力想保持完美的姿态,不在人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