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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死士
    死士来到那座静谧小院中,还未出发时,将军曾在地图上将其标识,“虽然不一定准确,但我们推测了几个晚上,可信度还是很大的”,将军这么说到,的确,几个晚上的时间,他不寐不眠,帐子里挂满了京中的地图,精确到了每一条街每一座房子,与提木长老二人,细细勾画,仔细推测,就是为了今日。
    此时院中尚且宁静,空气稀薄而清甜,院内种满了一些乡下人家常种的小花小草,花散发着淡薄的香味,飘到他的鼻子里,鼻子饥渴的吮吸这难得的平静,这气息让他想到了童年。
    他踮起脚,动作娴熟而神情紧张,他克制住自己,一如平常训练时,让自己如猫捕食猎物一般,坚决不肯发出哪怕一点点响声。院内的房子低矮而古旧,他从砖瓦上推测它的年龄,是多少年前建成的?壁上是凌乱的青苔,向下延伸至屋角,湿淋淋得一片,砖石如前朝古物一般散发着冷然的气息。
    快老了,快化成灰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脑中搜寻着信息。记忆乖顺而听话,如帆船浮现海面,渐渐出现在他的思维内,七个人,最先要救走的是七个毒萝权贵。
    眼睛从黑色的布套中露出,看上去有几分狰狞,窗户残破,视线从中透去,屋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敌人。他有点疑惑,不是房内,那又该在哪?院中?院中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地方,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除非这些权贵们学了藏身土下的把戏,否则又怎么能躲藏起来?
    接着寻找,院外,半人高的荆棘,杂乱的野草,恼人的蚊虫,一个个向他扑去。他轻轻地将其拨开,努力地,轻轻地,不发出一点声响,没有声音,便没有危机。两只精细小巧的镰刃握在手中,斩下野草,流利而柔畅,野草如人的碎发般飘落,很快又被风吹散。
    人究竟在哪?夜一分一分的逝去,已不是天幕会是何时破晓,不能再拖延了,他从心肺里呵出一口气,被遮挡,又重新被吸入至心肺中,不能再等待下去了。他抬起头,双眼仓皇,四处寻找,西部是国道,东部是官房,北部是条小河,只有南部,南部是一片竹林。
    不再犹豫,几乎是如飞一般,他掠起身,驶入那竹林之中。林中湿潮的水汽瞬间包围了他,将他的脸,他的衣服,他的身体打湿,脸上流下液体,是竹子们叹出的气,那叹息凝结成霜。霜落在他的脸上,朦胧了他的双眼。
    眼睛湿润得难受,但依旧睁开,脚步踏在潮湿松软的土地上,略略打滑,但没关系,这对他来说,反而是加快了速度。林中鸟,林中鸟,这反而是另一种飞翔的经历。
    人在哪,这是身体无形发出的呼喊,微光在前方透露,犹如只有在暗夜中方可一见的星光,竹林已走了大半,始终未听到人的声音。他在做徒劳的努力,如今只有同伴能帮助他解决难题,可在这可恶的时刻,就连以往一直在身边的同伴也不见了踪影。
    他停了下来,不再奔跑,不再呼喊,停在这竹林中。霜化作了露水,从泛着青意的叶子上滴下,从高高的枝头垂落到地上,跌在他的脸上,脚边,还有依旧拿着镰刃的手上,冰凉一片,像是冬夜里静悄悄结冰的河中的水,只有那儿的水,才能堪比这露珠的冷意。
    声音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静谧,可怕的静谧,除了他自己喘息声,叹息声,竟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这无疑是个陌生的世界。
    他猛然睁开眼。自己还在小院中,既没有走,也没有去,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脸上干燥而冰冷,没有潮湿的水汽铺在上面,没有温柔的露珠争相跌在身体上,过去多少时间了?他不敢想,也不敢问,他在这儿,这儿有他,双腿站得笔直,牢牢钉在这面土地上,像是已矗立了千万年。
    眼睛开始转动,先是生涩,后来逐渐灵活,东部是官房,一点不差,他点了点头,继续看去,西部是国道,和刚才的景象一样,北部是小河,水虫儿依旧在上跳跃,那南部呢?死士的心开始加快,他用那颗跳得狂乱的心去做着无谓的探寻,南部是什么?乌黑的眼中终于不再是混沌一片,他看到了,平坦,苍凉,几乎生不出一个活物,南部是一片荒原,倒映在了他的眼中。
    没有竹林,什么也没有。
    像是得到了冥冥中的感召一样,双足竟比之前所有次奔跑都要来得灵活矫健,只有这样的速度才能配得上他此时飞舞的内心,他向那座荒原上飞去。
    人,一个都不少,在那儿看着他。那些面孔有的疲惫,有的平静,有的沧桑,衣着华贵,只有看起来皱褶居多,几乎是一瞬间,没有话费太多的犹豫与猜测,他人认出来这群人的身份,高贵而完美的,为他与他的同伴所羡慕尔崇敬的,毒萝真正的贵族们。
    他的双膝跪了下去,如祷告一般跪在这群人的面前,他面目皱起,哪怕包裹着遮挡用的黑巾,依然可以看出面部纹络的痕迹,声音泛着哭腔,像是婴孩的呜咽,那些人沉默而平静,静静地看着他,而他正在进行费力的表演,他与他们彼此配合,各取所需,共同完成毒萝族所需要的精彩,表演。
    滚烫的眼泪跌落,在撑着地面的手背上聚集成水珠,偶尔有一两滴从胳膊上弹开,掉在地上,弄得湿润,聚成几个椭圆形的水坑。
    “起来吧。”终于,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自他的头颅上方传来,一双大手从金色的衣物下伸出,捏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没有动,这也是表演的一环,演戏正如拯救,时时刻刻皆要竭尽全力,那人温和地充当他的助力,而他自然不肯去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