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又地处蓟州最富庶的首府沅城,坐拥田地商铺无数。何连跟着锦绣山庄的队伍一进城,从车窗向外看,街边商铺十家有六七家都挂着王家的名牌,可见王家在沅城的势力。
武林大会是武林门派遇到重大事件才会召开的,并没有定期。所以由王家这样一个在武林中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家族作为东主,举办了一个与武林大会不相上下的盛会,供各门各派交流武技,也是极有体面。因此王家此举素来为武林中人称道。
“这一代王家家主只有一子一女,那二女儿名唤锦凤,是武林侠女中有名的烈性子。”封天麒趁着大家在路边稍微歇息时跑到蓝石楠面前,邀功似地给师父和师弟讲了一通,“听说去年王家和关家的女儿结伴去汾河游玩,半夜里遇到一个动了色心的采花贼,结果刚在屋顶埋伏了就被王姑娘用长鞭捆上,拖到客栈大堂里当着许多客人的面结结实实抽了他几十鞭子。又亲自押送到县衙去,解决了汾河县数月来被那采花贼犯下的案子,谁人不称赞?”
何连听得眼睛都睁圆了,蓝石楠却轻皱了眉,道,“王家姑娘就是像木兰和花楹一般的飒爽侠女,墨兰这样温和好说话,说不准王家姑娘看不上他,你劝他去争取是好,可别伤了他一颗心。”
“我倒听说王姑娘最厌恶那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墨兰的模样气质在年轻一辈的侠士中算是上上的。虽然没有父母家世,但咱们锦绣山庄的亲传弟子也算是好门面,配得上了。”封天麒看自家师弟自然是越看越爱,当然也要为了墨兰好好盘算,“再说墨兰和我讲过,他在王家养伤那时候王姑娘待他极好,我听着似乎是那时就有些情谊,总比素不相识好得多啊。”
蓝石楠哭笑不得,“墨兰的亲事自有为师和你白芨师伯操心,用得着你跟个媒婆似的东奔西顾打听那些有的没的?”
“我这不是为了墨兰着想嘛。”封天麒嬉笑着挠挠头,“总之墨兰要是成了事,师父就能喝上亲师侄的喜酒了!”
蓝石楠要用剑柄敲他,“你可别光玩闹,忘了正事,不然回去定要罚你差事。”
封天麒笑着跳起来跑走了,又到墨兰那边去和他咬耳朵,把墨兰逗得脸都红了。何连也没想到大师兄离了山庄就放飞自我,表露出了这样爱打听闲话的性格,而蓝石楠是真懒得管他,就随他去了。
沅城比杭城还要大些,午时才到达王家的门口。武林盟主亲临,王家家主自然要亲自迎接,事实上这几年蓝石楠深居简出,很少参与武林中各门派的事,所以今日一来,着实给王家脸上添了不少光彩。
王家家主王骥正当壮年,即使接见了半天的宾客也依然神采奕奕不见疲态。蓝石楠与他在门口寒暄片刻,就互相让着进了门。后面跟着的弟子自有下人带着去客房休息,何连跟着大师兄五师兄一个院子,刚收拾妥当就有人送上饭菜,三个人又累又饿,囫囵吃了个肚子圆。
“墨兰,你有什么打算?”封天麒吃完了一抹嘴巴,“王小姐虽然是江湖儿女不讲什么男女大防,但也不是寻常什么狂蜂浪蝶都能接近的。”
墨兰咬咬牙,“我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或许能让我同她见上一面,一叙旧情,阿锦……总会想起来的。”
这种事何连掺和不上,就摸出一本书埋头开始读。封天麒转着茶盅沉思片刻,忽然灵光一现。“有了,王家不是还有一个大儿子吗?先同他搭上话,将来他也能帮你说和说和。”
说起这王家公子,名唤锦程二十出头,武艺也出类拔萃,只是他刚生下来时体弱多病,有个道士给他算命说是十五岁前要养在家里不能见外人,王家公子就真的在王家隐居了十五年,五年前终于能出得门去,结果在当年的论武会一战成名。
王家只有这一对儿女,将来王家的家主之位加上偌大家业就必然落在王锦程一个人身上,所以总有人围在周遭拼命巴结。虽然想接近这样的人物也是难,但总比直接去找人家小姐来的容易。
墨兰一想到要和那种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打交道,心里就有些打怵。师兄师姐们将他保护得很好,锦绣山庄里的暗流涌动从未波及到他身上。“师兄,这……要不我还是直接找阿锦……王小姐说……”
“你若直接去,万一唐突佳人,可就无法挽回了。再说和未来的大舅子搞好关系也是应该的嘛!”封天麒笑呵呵地大力拍了拍墨兰的肩膀,“别再犹犹豫豫了,这次论武大会办得隆重如斯,未尝不是王家家主想为王小姐觅得佳婿,你可要抓紧了。”
一听这话,墨兰“腾”地站起来,急吼吼就要往外跑,又叫封天麒一把拦住。“王家这么大,你没头没尾的找得到人?等为兄好好给你打听了,你再去也不迟。”
何连在旁边看着,恍惚想起上次封天麒也是这样拉着他,嚷嚷着要他给封天麟当童养媳,一早就嫁过去当真真正正的封家人。不知怎么这一段回忆突然蹦到了眼前,他更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因为这件事耳热心跳了,赶紧把脸埋进书里却没来得及,被大师兄逮个正着。
“连连,你怎么脸红成这样,是不是病了?赶紧去歇息一会。”
于是整个下午,何连都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瞎琢磨,怎么就一想到那个人就脸红呢?怎么就明明下定决心不想了也忍不住呢?翻来覆去想了一下午没有头绪,索性坐起来继续看书。
说来也奇怪,照例说锦绣山庄并不要求弟子文武俱佳,读书识字粗通文墨即可。而且弟子大都是富家出身,几乎不存在大字不识的情况。可蓝石楠非要他读一些诸子百家的东西,手上这本墨子还是出发前塞给他的,说是要考校。何连万万没想到自己现在走上了习武的路,还要返回头纠结学业,但他知道师父是为了他好,若父亲还在见他这样专心学业,也会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