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就跟着我住在明晖堂。”封天麒带着何连在山庄里七拐八绕，“明晖堂离飞花楼不远，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和你其他几个师哥师姐都可以帮你，尽量不要打扰师父。”
    何连很发愁，他发现已经完全忘记来时的路了。看来之后几天他必须跟紧封天麒，不然绝对会走丢。“刚才四师姐说明天我要和其他弟子一起上早课。”
    “师父收你为徒的事暂时不会公开，你要先和新弟子们一起训练三个月。我明天会带你一起去的。你好好记着路，再之后你就要自己走了。”
    何连还是很愁，不过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他找路也是一样的。
    明晖堂前面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屋子里陈设也简单。床铺已经有人帮他铺好了，新晒的被子又香又软，并没有余杭无处不在的潮湿气息。
    封天麒帮他把东西都布置好，又让人送来一套孩子穿的利落短装，颜色是新弟子统一的灰色。“明日卯时床梳洗，卯时二刻就要到校场集合，和其他新弟子一起练功。”他想了想，补充道：“今年的新弟子基本都是开春时就来山庄了，进度应该比你快些，你一开始跟不上不要慌，师兄知道你肯定能赶上。”
    何连点头，双眼望着桌上那一盏如豆的灯火出神。
    他想家了。
    想他爹带着他一起住的那个破烂却温馨的家，也想侯府那个满是欢乐的家。
    他拿出包袱里那套他爹给他准备的破旧的衣服，还有在侯府时封天麟送给他的自己小时候的旧衣服，一起塞进枕头套子里，枕在脸旁。
    最后是那柄沉甸甸的湛卢，出发的时候何连犹豫了很久才带在身边。他用干燥的软布细细擦拭一遍，塞进靠墙那边的褥子下面。
    从凛冽北地到烟雨南国，他人生中的新一篇章正在眼前徐徐铺陈开来。
    ……
    这一夜何连都没怎么睡，早早起床把被褥叠好，穿着整齐坐在床上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连连，该起床了。”
    何连蹿下地去开门，封天麒见他精神抖擞的模样，又给他整了整腰带。“劲头很足啊，等下好好表现，别给师父和我丢脸。”
    校场就在他们昨天一进门经过的地方，是一片白石砖铺成的广场。中间空着很大一块，四周散落着木人，梅花桩，石锁等道具。
    已经有一些弟子在广场前面等着了，他们都是款式统一的灰色短打，几个分成一群压腿抻筋。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封天麒领着何连走到众人面前，“这是新来的弟子，他叫何连，以后会和你们一起习武。”
    “何连？难道是滁州何家的孩子？没听说过啊……”
    封天麒清清嗓子，“不要交头接耳，准备上早课了。”
    来上早课的老师是个昨天没见过的弟子，先带着小弟子们用了一刻钟活动筋骨防止受伤，再从四海归一拳开始让他们一招一式练下去。每出一招，都要齐声喊出招式的名字。
    “猛虎啸林！”
    “白鹭归洲！”
    “惊鸿踏雪！”
    一招一式整齐划一，最后以一声震耳欲聋的“四海归一！”结束。
    “这套四海归一掌，已经是最基础的功法了，你们之中大部分来这已经半年多了，可有些招式还是不够到位！”这位老师非常严厉，即使大家都是一起做的动作，他也能把每个动作不够好的人一一揪出来。
    经过一通指正，又亲自演示了一遍正确的动作，老师让他们分组相对练习，再互相指出对方的错误。
    大家闹哄哄一阵就分好了组，只剩新来的何连孤零零一人站在角落里。
    “你是新来的何连？”老师走到他面前。
    “是。”何连拱手施礼。
    老师将他打量一番，道：“你虽然是新来的，但我刚才看你拳法不似初学，是有些功底的。”
    何连回想了一下封天麒交给他的说辞，“家中长辈曾教导一二。”
    老师点点头，“那今天由我来和你一组，你打一遍拳给我看。”说完转头向周围停下动作看他们的弟子喝道：“看什么光景，还不快练习！再偷懒，中午通通没有饭吃！”
    何连沐浴在周围的小弟子由光明正大转成偷偷摸摸的目光里压力甚大，只好又硬着头皮练起来。
    老师看着他练了几遍，指出两个他习惯性会犯的错误，才夸奖了他。“你大部分招式都很到位， 可以自己练习了。”
    周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像风吹过树林枝叶相拂的沙沙声。
    拳法练习结束，老师开始教导掌法。掌法只教了三分之一，老师每在上面演示一招，就让他们做出相同的招式。这部分何连虽然已经学过了，但他还是专心致志盯着老师的动作，同时慢慢纠正自己的错漏。
    这样一番演练，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何连拜别老师，正准备跟着队伍一起去膳堂。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又打了半天拳，他早就饿得肚皮贴着后背了。
    “喂！你，过来一下！”
    何连左右看看，回头指指自己，“你叫我？”
    出声喊他那个小男孩和他周围的几个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不过长得人高马大，从小过穷日子的何连跟他们肯定没法比。
    “对就是你，快过来。”
    何连扭头就走。“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喂。”
    那个小男孩被他堵了一下，感觉自己作为老大脸都被打肿了，这让周围的小弟怎么想他？“不就是滁州何家吗？一个破落户有什么了不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何连更不想搭理他们了。“我不是什么滁州何家的人。我家在彭城。”心说当然还有一个家在神都，但封天麒叮嘱过他要低调。
    既然不是何家人，彭城又是个出了名的又穷又偏远的地方，这几个世家子弟态度立刻变得更加嚣张。为首那个干脆一把掐住何连的肩膀，“臭小子，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关西派的掌门，你敢这么跟我讲话？”
    何连又想念封天麟了，人家可是堂堂镇远侯，出门还下马给老奶奶让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