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说过的话在苏宛脑海盘旋。
苏若涵带着李琩媵去见了一个神秘的人,凭他多年从军经验判断,那人定然不是普通之辈,反跟踪能力极强,应是已察觉到被人监视。
碧玉阁房间里整齐摆放着三大木箱,每个被严严实实封好。
她在箱子前凝神细思。
去年今日,刘氏说出的真相字字如拳头捶在她胸口,苏亨的反应却如针尖,直直扎了进去,她的母亲,还有何人还记得?在那里,是否与父亲已殊途同归?亦或是,刘氏再一次横在中间,叶氏不过是孤独浮萍,孤苦无依。
倩丽身影翩然而至,苏宛泪盈于睫,立身相迎前握双手:“怡儿,有打听到吗?”
即使相隔千里,她也要前去一拜。
“嗯。”黄怡点头如捣蒜。
“奴婢打听到了,就在城西头荒废的庙下,据说沿着路途而上,定然能看见。”苏宛逼退晶莹泪珠,仰首微张唇深呼吸调息。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才能去坟前一拜。
隐约察觉到手掌被黄怡反握,苏宛警惕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她担忧而又坚毅的盯着黄怡,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蹙眉而泣,抱向苏宛发出嘤嘤嘤之声。
“主子,很可能,很可能咱们去看见的只是一捧黄土——”黄怡禁不住浑身抖动着哭泣起来,可怜她母亲,为苏府诞下苏宛后一命呜呼。
叶氏一去,连同所有人的记忆,存在过的痕迹,全都被抹去了。
苏宛抚慰着黄怡后背,抿嘴久久说不出话,如鲠在喉。
“一切有我,一切有我。”她喃喃自语,抬袖拭泪,整顿过情绪后轻揉着道:“既如此,咱们现在便去罢。”
她敛眉看向凸起的腹部,脸色暗寂。
“好。”黄怡松开双手,亦是举袖加额擦拭莹光。
四轮马车香沉滚滚,所经之地掀起迷蒙尘土,乱了人眼,却宁静了苏宛那颗渴望的心,这个世界上,只有苏宛记得她,只有苏宛是她的传承,苏宛明白作为母亲的无奈和希冀,如若叶氏还活着,苏宛将会是什么光景?
承欢叶氏膝下,有人知冷暖……她绝不会被苏若涵和刘氏从小欺负至此。
帘外愈走愈苍凉,远看青山绿水,走近才知恶石堆砌,泥土暴露,山路陡峭,苏宛爬得及其吃力。
黄怡同梨脂紧紧搀扶着,几乎用尽了她们所有的力气,小厮在身后抬着木箱,好几次险些连人带箱滚下山坡,俯视经过之路,皆是步步惊心。
他们是如何上来的?只消往下看一眼,苏宛便觉得心惊肉跳,这一眼,苏宛见着了来路上不为人察觉的影子,被掩盖在败枝枯叶中,混淆人眼。
每次回头,那个黑影都默然不动,可随着苏宛逐渐向上,那黑影却如影随形,不曾相距隔远。
面对黄怡好奇所问,苏宛只是一笑了知。
好容易到了山顶,亦好容易见着平坦之路,一座破庙年久失修,尘重灰飞,隔着很远便能问道一股刺鼻异味,梨脂去查探看地形,回来说发现就在庙后。
环顾四周,只能以破庙为蔽。
“你先带他们将东西送过去。”苏宛纹丝不动,睨向来路,不动声色的搜索着那抹黑。
小厮们放好箱子回来,苏宛始才转身:“你们留在这里,不可让人上来,一切听本宫之令行事。”
矮的几乎可以忽略的黄土堆在一片残枝败叶下无声的呆着,微风拂过,带起扑天的尘土乱舞,苏宛不禁后退两步,那土堆,高不过箱子,没有任何墓碑木牌。
她独自在这里面,已有十六年。
苏宛想蹲下去,捧一堆黄土,对着土堆说些心里话,但是不能。
木箱已打开,火心已备好,苏宛在黄怡搀扶下吃力下跪,点上香烛,心中万千话语想诉说最终只有深沉一眼,这一眼,似已看穿阻隔的障碍之物。
看着里面的叶氏,和苏宛相似的眉眼,不知不觉,泪如雨下。
青烟袅袅,燃烧后灰烬飘散着异香,在苏宛周围萦绕,她以为,那是叶氏在拥抱,在同她表达这么年来叶氏想要说的话,想要做的事,想要寄予的期盼。
“主子……”黄怡跪在她不远处,心疼地轻唤出声,将四散开来的孝心全都拢到一堆。
“小娘,主子现在生活得很好,您在那头要照顾好自己,主子一直惦记着您,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护主子平安顺遂,今后每年奴婢今日都会来看您。”
说到后面,无语哽咽。
青烟渐消,灰烬发黑,苏宛撑着身子起来,一抹眼角泪痕,头也不回的离开孤坟,知晓黄怡已跟上来,俯首帖耳几句,只见她身影并未走开,朝着破庙背后而去,斜倒的柱子在拐角,正好避住了苏宛的身姿。
“可以走了。”听见黄怡在另一头一声呼唤,继而便是一阵脚步声朝着更远处而去,没过久,那些身影便回到苏宛脚下的荆棘丛中。
她低头即可俯视到他们藏身所在。
所有人朝着那孤坟方向望过去,屏气凝息等着。
风飞黄土扬,乱灰遮人眼。
在苏宛眨眼后,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蹲身在香烛前,触手抚摸地上的灰烬,继而抬头看向四周,看着苏宛惊呆了脸,连连向后退。
“哪里逃。”
男子后头,见着后面的小厮,已将他团团包围起来,男子不放弃,见缝插针就想跑。
“该你出场了。”
苏宛凌冽一语,空中一人飞跃而下,笔直落在男子身侧,手臂一挥,抬到男子脖颈处,瞬间落下,男子倒在了护卫手臂中。
撕开他的头布之后,大家面面相觑看见一张异族人的脸。
“将他捆起来,想办法把他弄醒。”苏宛清冽着吩咐。
几捧黄土下去,晕倒的人连连咳嗽,不住吐着嘴里的异物,从发髻到身上,全有细沙碎石黄土尘埃。
“你为什么要跟着本宫?”见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继而又摇头晃脑不停的眨,苏宛借机问出口。
男子不答,折磨继续。
很快便看不清男子的脸,分不清哪是发髻,哪是嘴唇,男子挤眉弄眼,已是睁不开。
“我说,我说,只是让我跟着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如实禀告就是,并不是要害你。”
苏宛眸中青色隐现,就为了这个?
“你们跟了多久?”
“就这一次。”男子脱口而出。
他从头往下,又被尘土掩埋,忙补充道:“我就只是这一次,其他人我不知道,可能,可能,可能跟了快一个月,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我不知道。”
“可是受奘无尊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