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眸光似在逼问,她苏宛有什么资格随行?
二殿下看似漫不经心迈开一步,苏若菡和他之间凭空多出来条可供人穿梭的空隙,王妃冷星淡寒之眸掀起惊天骇浪,深呼吸调息温然浅笑,语腔柔婉:“父皇,臣妾未成得知姐姐也会随圣驾出行,眼看就该用晚膳了,分开来倒显得亲情淡薄,倒不如饮酒助兴,一来可以缓解旅途疲乏,二来又不显得梳理,可好?”
“好,朕准了,看见你们年轻,朕想起了自己那时候也怕旅途枯燥。”
皇上龙颜大悦,捋须点头称赞,相较在养心殿中虽略显苍老,话音虽不够洪亮稳沉,却也是看不出病态的端倪。
“谢父皇恩准,臣妾这就去安排。”
王妃精瞳流转,眼底掠过一丝狡黠,身子未动半分:“既是如此,备薄酒,轻弄舞也算得上是美事一桩,父皇,臣妾府中姐姐最擅舞蹈,可否请她为我们延演奏一曲?”
闻言皇上陷入沉思,李琩媵眸里反光,星光点点,其余一众人也将目光集中到了苏宛身上,能在皇上面前表演,无上光荣。
可苏宛对面的黄怡张大了眼眸望向一动不动的娇躯,笑比河清,镇定自若,她的主子擅舞蹈,作为贴身奴婢怎么会不知道?而且她怎么如此冷静?
王妃这明明是要让她在殿下面前丢脸,在皇上面前犯大忌啊!
“好。不过切记不可铺张,朕此次出行是为了祈福弥灾,倘若过于着重享乐,便本末倒置,这事关天下苍生,朕绝不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见皇上正言厉颜,黄怡在心中暗自唏嘘,娥眉紧蹙,想苏宛示意摇头,让她当众辞了才好,现在示弱也比待会儿丢人的强。
苏宛长睫轻颤,清颜嫣红,淡掠过黄怡摆首紧张,眸光凝聚在王妃身上,一点儿没变, 她还是她,车马劳顿,身体僵硬,跳舞?牺牲了她,娱乐了大家,演得好博人一笑也就罢了,若演砸不得人心,其后果不堪设想。
“臣妾遵旨。”
若干人等福礼恭送皇上离开,二殿下跟在后面,王妃高抬下颚,微眯双眸含讥带诮,传来的阴暗之气无端的增加了寒气。
一道天蓝罗衫身影向苏宛走来,嘟囔着嘴眼高眉低,像是受了委屈。
“小姐,怎么办?奴婢准备的衣物中并没有可以跳舞的啊?没有服装没有饰品,王妃真是太过分了,明明知道你不会跳舞还刻意为难,她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想看小姐笑话。”
待众人走远,黄怡才哀怨着道:“王爷也是,也不管管王妃。”
“隔墙有耳,这里不是漫星阁,我们先住下再说。”
苏宛蹙了蹙眉,日薄西山,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看到远处人影靠近,放缓脚步才发现是宫里的人:“苏小姐,王爷吩咐奴才带你到分帐篷歇息,且随我走吧。”
因着王爷派遣,又是王妃姐姐,公公自然低眉顺眼谄言令色道在前面带路。
烛火稀薄,帐篷里的人影胡乱泛着什么,时而传来撕布料的声音,时而又拿到身上比划起来,帐篷外站着个人,许是躬身得太久,频频向内探望却也只能站在原地焦灼着等。
“苏小姐,准备好了吗,奴才恭候多时了。”
咕噜——咕噜——咕噜
外面催促声,苏宛肚子瘪下去还发出异响,出门前赶路竟忘了带干粮,黄怡羞愧着别过头去,眸光闪躲不敢看向主子,面色暗沉,像是躲避责罚。
“不就是跳舞吗?有什么事情难倒过我?”
她刮下黄怡鼻梁,故作俏皮状,见她破愁为笑,甫才朝着帐篷外答道:“来了,公公稍等。”
篝火摇曳,夜幕下分散坐开的人灯火阑珊,火焰晃动在每张翘首以盼的脸上,各显神采。
苏宛席地坐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正好斜对着王妃,而她的对面,是王爷,两个人至始至终未说过话,不像传言般那样恩爱有加,仿佛更像是两个陌生夫妻。
人员都到齐,开始传膳,大家喝酒助兴,倒也是融洽至极,格外清爽和愉悦。
有双眸光自苏宛出现开始便若即若离地跟随着。
“苏宛,你打算穿成这样献舞?”
审视眼眸带着不可置信,拉高调门儿状甚惊讶,放下酒杯双手靠在桌上拭目以待,王爷黑玉双眸如同深水漩涡,瞬间吞噬四肢百骸。
此时的苏宛索性连高发髻都省却了,只别着朵秋日绽放开在僻静之处的红花羊蹄甲,华容魅惑,却在这样的夜色中更添几分鬼魅,王妃顺着王爷的眸光看过来,眼角布满了不屑。
“父王,臣妾姐姐穿成这样,虽有失体统,可在这荒郊野岭着实为难了她,不如我们先欣赏她舞蹈如何,再论功行赏,若是不堪入目,父皇再行定夺也不迟。”
闻言,苏宛感觉到跪地身侧随时的黄怡拳头紧攥微微颤动。
她竟然如此阴险狡诈,让苏宛丢人不够,还要让她受罚!
“姐姐,若是你此刻请辞,或许可以让皇上饶你不敬之罪,不然,就算你是妹妹姐姐,为了公平,也无法助你全身而退。”说到这里,王妃顿了顿,缓缓道“所以你,考虑清楚了。”
主动请辞?不敬之罪?
看来她之前还真是小看了苏若菡,几日不见,手段愈发高明,借刀杀人玩得炉火纯青。
只见苏宛嫣然一笑,了无遽容,青葱玉指轻放酒杯,起身恭谨一礼,低声曼语流转自如:“皇上,民女既已应允,又何以临场退缩?能为皇上献舞,是民女前世修来的福分。”
言罢,之间她双手向前一挥,雪白罗衫像云朵飘逸,又似仙气萦绕,随着柔软身躯扭转婀娜多姿,青丝如绢,如丝飘逸,红花羊蹄甲在忽明忽暗中魅惑至极。
没有丝竹,却被她舞出动感。
王爷持着酒杯久久忘了饮下,而其他随行官员望直了双眼,直到她优雅娴熟缓缓收回长袖,娇喘吁吁,薄露香汗。
似被她吸走了七魂六魄,没注意到她已然舞毕。
“好!跳得好!”
不知道是谁率先醒过来拍手称赞,苏宛浅然清笑,欠身拘礼。
“苏宛,这舞,所为何名?最后那一段,可有典故?”
皇上欣慰着点头,天下最好的歌姬舞者全都在了皇宫,也算是看尽天下奇特,可方才的一番表演才让他意识到,皇宫大,哪里大得过着天下。
“回禀皇上,所献之舞名为旋纻,结合白纻和胡璇之经典,而后面部分,是民女自创的。”
她羞赧低眉,音若鹊鸣,眸光掠过斜对面,苏若菡气得咬紧嘴唇,手中紧紧捏着酒杯,似捏着苏宛般不遗余力。
“来人,赏!”